《驴骑士汉汀》(3 / 16)
汀,而跟在他身边的自己也渐渐克服了自卑和怯弱:接受芬利帮助的居民感谢他,汉汀会拍着芬利的肩膀夸奖他,两人虽然明面上是主仆关系,但实际上以朋友的身份平起平坐。
芬利逐渐明白:自己不是被诅咒的红发孩子,他因母亲的爱而出生,他的红发是母亲的祝福,是母亲的礼物,带来上天的奇迹——骑士汉汀就是那个创造奇迹的人,而身为骑士扈从,自己必要至死追随他的骑士。下定决心的芬利感到浑身轻松,仿佛扫清眼前的阴云,看到近在眼前的康庄大道。
如此紧跟步伐,忙碌而快乐地生活下去,直到领主奥利弗·斐西勒卧病于床上,在一个阴凉无风的下午溘然长逝,斐西勒的侄子于其死后姗姗来迟,袭承了爵位和土地,新任领主如来时匆匆般去也匆匆,匆忙到芬利只远远看到一头高贵的黑色短发走过,而后他在城堡众人的窃窃私语中知晓了勃利尼领地以及老领主部下的命运。
骑士汉汀找到芬利通知他们需要启程前往新领主的城堡时,对方正抱着苔丝小姐于城墙上看向远方农田。自从老领主死后,苔丝小姐时常绕着主人生前爱坐的位置叫,城堡里的大家都知道她想主人了,可他们自顾不暇。最后,芬利承担起了喂食、安抚苔丝小姐的责任,一人一猫仿佛都接受了现实,安静地呆在麻烦和怅惘遗忘的角落里。
在芬利的眼中,老领主是个固执、顽皮的小老头,毕竟能够接纳汉汀成为麾下骑士多年——即便赐予了“驴骑士”的名号,也没有授予实质性的领地——以及容忍汉汀收留芬利作为骑士扈从,老领主的行为配得上“善良”和“仁慈”的评价。
不久前,骑士汉汀的老驴卧在草堆里去世了,失去驴的骑士似乎名不副实,何况老领主也已去世,汉汀似乎能够就此摆脱这个带着嘲讽意味的称呼,但汉汀不会这么做,相反他将这个骑士封号等同于封地般的封赏,即便跟随新领主,也对老领主怀抱着一颗感激的心。
忠诚的驴骑士带着他的骑士扈从,以及一筐母鸡小鸡和一只猫徒步来到新领主的城堡。
新领主十分乐意看这穷乡僻壤出身的骑士闹笑话,即便对方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已经是一个笑话,他不知道他的舅舅是怎么想的,可能是妻子儿女死后独居太久神经错乱了。新领主的眼珠一转,瞥向驴骑士身后的骑士扈从,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胡茬,他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让芬利浑身不适、敢怒不敢言,而骑士汉汀适时起身借汇报的名义挡住那道赤裸的视线。
得罪了新领主的驴骑士汉汀被打发派往与蛮族领地交界的边境线上,芬利被半胁迫半引诱地留在新领主身边,成为他护卫队的一员——红发的诅咒似乎时隔多年再次显现。
护卫队成员由新领主精心挑选,自青年时期就开始培养,其中有从小和领主一同长大的贵族子弟,他们各个身材挺拔、丰神俊美,主要陪伴领主打猎、游玩,与此同时,他们普遍心高气傲,时常拿红发嘲笑、鄙夷、排挤芬利,甚至有人在公众场合当面嘲笑芬利身上散发着一股红发的骚味,引得众人哄笑,让芬利羞愤欲死,好像一切又回到了被父亲抛弃后那段居无定所的流浪时光,而此次他主动选择了忍耐,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苔丝小姐和远在天边的骑士汉汀:他多么想成为汉汀口中的传奇骑士,挥舞长剑执行正义,处决这些败类。
芬利望向远方地平线的目光逐渐迷离,口中喃喃:“像汉汀一样……”
索性新领主对芬利的兴趣只维持了开始的那段时间,就好比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换换口味,尝尝粗茶淡饭,兴致过去了也就翻篇了,这也直接导致芬利受到的待遇直线下降,察觉到变化的芬利主动出击,请命前往边境运送物资。
芬利带着年迈的苔丝小姐来到边境已是一年后,接应的边境军官对这位由领主城堡远道而来的护卫队成员没什么好脸色。
当芬利迫不及待地询问是否有一位名叫汉汀·沃尔兹的骑士时,他不理解地打量眼前这位着装华贵、娇皮嫩肉的红发骑士,质问其目的,因为众所周知,沃尔兹骑士因为得罪了领主而被派到这里——他们不会让芬利对沃尔兹骑士不利。芬利解释自己曾是汉汀·沃尔兹的扈从,那军官神情更加微妙,他已经在心底认定这个红头发的男人是个忘恩负义的花瓶。
结束巡逻的汉汀骑士一回来就看见多年未见的扈从,不对,现在已经不是他的扈从,而是比他地位更加高贵的领主护卫队骑士,但汉汀待芬利一如从前,张开健壮有力的双臂和热情宽厚的胸膛欢迎他。芬利鼻子一酸,靠着汉汀骑士的肩膀不愿放开他,聆听耳边的关切询问和安慰,埋藏的苦楚从心底翻出,刚到嘴边又被自己咽下,至此往后,他再也不要离开汉汀骑士,此时此刻仿佛做梦般美好。
翌日醒来的芬利望着陌生的天花板神情恍惚,片刻后他惊惶地起床,看到敲门而入的汉汀骑士后松开紧绷的神经,这不是梦。
汉汀骑士前来探望芬利,看看对方初到边境有什么身体不适,当初自己为了适应并融入边境花费了一番功夫,除了水土不服外,还要博得众人的认同,不过大家大多是直率爽快的汉子,患难与共、同舟共济,有了战绩和情谊之后,这个勃利尼出身、领主派遣来的沃尔兹骑士时常张口闭口不知所谓的骑士之道算不上缺点。
躺在芬利床脚的苔丝小姐懒洋洋地抬起头,向许久未见的汉汀打招呼,汉汀眼神温柔地俯身摸了摸苔丝,她已快十二岁,路途颠簸实属不易,在见过汉汀后没过多久的一天清早时陷入了无尽的梦乡。
芬利给汉汀带来了汉汀村里父母的书信,现在能够勉强信件内容的汉汀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沉默和失神,他宽大粗糙的手掌握住芬利的手,忽然问自己是不是耽误了芬利。
芬利不知道信中内容,以为汉汀想要赶他走,连忙反握住汉汀的手,坦白自己的心意从未改变。
汉汀咧开嘴自嘲似的笑出声,转而叹口气,注视着芬利说:“谢谢你陪着我这个一事无成的骑士。”
芬利摇头笑道:“你是我见过最好的骑士,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会像只老鼠一样死在哪个角落里,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就不会和你并肩站在一起;你的故事已经闻名勃利尼,你是孩童们童谣里勇敢的骑士,是妇女口中忠贞的骑士,是我心中唯一的骑士……”末了说出了自己的恳请,“……所以请你不要赶我走!”
“不是不是,哎,我没想赶你走!”
汉汀连忙说开误会,又被芬利夸得害臊,挠了挠通红的脸颊,支支吾吾没有说出什么话,半晌边抽回手边嘀咕芬利如今怎么这么巧舌如簧,不知道跟什么人“学坏”了。
芬利无法止住心中溢满的笑意和爱意,像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凝望着信赖的、爱慕的对象,笑而不语,无论将面对什么困境,心中这份爱意都将驱散明天到来的阴霾。芬利不担心两人更进一步的情义互通,因为他知道汉汀是个从一而终的人,遵循着内心的骑士之道而活,而自己是最了解他的人——他将至死奉行汉汀的骑士之道——汉汀迟早会接受他的同袍爱意,因为在驴骑士的故事里,两人缺一不可。
尽管岁月的长河最终将会淹没他们,但人们会将驴骑士汉汀和扈从芬利的故事口口相传,成为故事中两个无法分割的个体。
敬勇敢、善良、忠诚和智慧的骑士和他的扈从,以及紧紧相伴的两个名字。
上篇·人间月圆缺
我收到了李大哥的信,他在信中解释半年前不告而别的缘故,说是不得不回乡照顾家中害病的亲人,现下亲人已体无大碍,他于书信末尾处邀请我们前往他的家乡——李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