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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暴风雨远离以前,还是离这里远一点才是上策。
“这里是‘加勒比海’。现在没人接听,有事请留话。”
我又用北京话重复了一遍,最后加上了一串英文字母。
“yzypkswp”
这是把我的大哥大号码,套用的是和富春一起抢信用卡那阵子用的密码。这种用无意义的英文字母取代从零到九的密码,虽然像是骗小孩的技巧,却有一定的效果。唯一的问题是,不知道富春还记不记得。当初为了要他记住,搞得我自己头痛万分。
我确定把话录好了便换上录音带。看看时钟,已经十一点多了。虽然想到她可能还在睡,我还是按下那个刻在我脑子里的号码。在第十响时,对方在我放弃前接了电话。
“喂?”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被吵醒的。
“是我,健一啦!把你吵醒了吧!”
“人家才刚准备要去睡。”秀红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了。
“我想知道昨天店里出了什么事。”
“你去问元成贵嘛!我才刚和他说了好一阵子。再不然,假如你认识哪个警察,去问一下不就得了?我都快烦死了。”
“不好意思,我想听你亲口说。不会亏待你的,拜托。”
“好吧!”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就从开始讲起吧!”
“我当时正在和客人聊天。有些日本人用破嗓子鬼吼着卡拉ok,不过店里倒还算安静,正好是星期天嘛!就在这当儿,只听到碰一声巨响,门就给打开了,只看到吴富春人站在那儿。
噢!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就是吴富春,总之,他手里握着枪,转头看了店里一圈,好像在找什么。接着他看到了我,就对着我大吼:‘元成贵在哪里’?”
“等等,他不是大喊:‘那女人在哪里?’吗?”
“那是后来的事儿。”
“对不起,继续说下去。”
“吴富春就朝我走过来。店里的男人想要保护我,接着就……碰、碰、碰的,店里马上乱成了一团。男男女女中弹倒下去,到处一片惨叫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回过神来,看到吴富春就站在我跟前。我从来没想到枪口看起来有那么大,黑漆漆的,就像是通往地狱的洞口似的。”
“这种感觉我知道,还可以闻到味道吧!”
“什么味道?”
“硝烟的味道嘛!”
秀红突然不说话了,或许正在回想我的过去。
“然后呢?”我催着她说下去。
“他大叫:‘那女人在哪里?’……我说不知道,还回答他:‘成贵做过些什么,我哪可能知道。’噢!与其说是答,不如说是大哭大叫比较妥当。我本以为自己要挨枪子儿,结果不知道是谁哀号了一声,把吴富春吓了一跳。他吃惊地站起来东张西望……
就像是以为旁边还有哪个人开了一枪似的,接着他就走了出去。
我马上打110。事情就这样。”
“富春真的想杀你吗?”
“嗯!应该不会错。那个家伙会改变主意,还真是老天爷保佑。”
“他疯了吗?”
“百分之百是疯了。”
“元成贵怎么说?”
“他只问那女人究竟是谁,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我把话筒从嘴边挪开,嘟哝一声:“当然喽!”顺便点了一根烟。
“你可记得富春的打扮?”
“记得好象是牛仔裤和球鞋。”
我真想为秀红的胆量与记性拍手叫好。即使当时可能送命,秀红还是把看到的东西一一记了下来。
“他拿什么枪?”
“好像是和成贵的保镖出门时带的一样,叫什么来着……”
“黑星,脱卡列夫。”
“对,就是那种,他两手各拿一支。”
“还能想起些什么吗?”
又听到一声叹息,我耐心地等她说下去。
“这我连成贵都没说。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也说不定我把那味道和你刚才说的硝烟味搞混了。”秀红用她少见的,缺乏自信的口吻战战兢兢地说道。
“没关系,说吧!”
“我觉得吴富春的身上有一股线香的味道。”
“谢啦!秀红,有时间会去探探你。”
“有时间?你觉得自己能活过这一关吗?”
她在我来不及回答前挂断电话。我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虽然本来就没光明到哪里去,但我万万想不到秀红会讲出这种话。元成贵准备做掉我,至少秀红是这么认为。
我摇摇头挥开这不祥的猜测。自己还不是活到了现在,为什么要认为自己不能继续活下去?
我走到楼上的房间,把必要的东西塞进旅行袋,剩下的尽是一些无所谓的东西。虽然这家店就像是我的城堡,但是我心里并没有太多感伤。万一有什么闪失,我可能没办法再回到这里来。
虽然这么想着,我的心里还是一片空白,就像离开了大久保那间和老妈一起住的公寓时一样。
我下楼回到店里,写了一封信给志郎,告诉他我暂时不会回店里来,来不来开店随他高兴。假如有心营业的话,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的收入全归他,可是他得自己掏腰包进货。我脑子里想到什么,就随手用日文写下来。
正当我准备走出店里时,突然看到cd架。架上大部分的cd都是志郎收集来的,也有些是我自己买的。我本来想伸手拿走崔健的cd,但是马上又打消了念头。崔健的歌我都已经会背了。歌曲里的精神并不在cd里,而是在我的脑海中,就好像地图上的祖国和现实的祖国是不一样的。再者,对任何事物过份执着的家伙,总有一天会自掘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