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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是中国人吗?”
“不,是日本人。”
“会说北京话吗?”
我摇了摇头。
“你别想骗我。”
“我已经不想再挨打了,都这种时候了,我不会再骗你的。
那女人偶尔会来我店里玩,我只知道她叫夏美,就是那种爱打炮又爱吸毒的女人。我不过给她抽抽大麻,她就替我订房间了。”
“你倒还挺小心的。”
“这是我的习惯嘛!你应该也知道吧?”
“那女人知道些什么事?”
“什么都不知道。我根本不必向她解释些什么,只要给些大麻就好了。”
“好吧!你就打通电话去,叫一个人出来。可别玩什么花样。”
“知道啦!”
秀贤用查号台问到了京王饭店的电话号码之后,把听筒凑到我耳边按下了拨号钮。和刚才一样,电话又被转到了扩音,让大家都能从喇叭里听到我们的对话。
一股寒气袭上了我心头。万一小莲没能配合我演一场戏,就什么都玩完了。没想到把自己的命运托付在别人手上是这么令人胆颤心惊。
电话一接上,我便报上了房间号码。没等多久,就传来了小莲的声音:
“是健一吗?怎么了?你没事吧?”
“嗯!冷静点,小莲,我没事。”
“因为一直等不到你的联络嘛……”
“有些事要处理,花了一点时间。夏美怎么样了?”
“夏美?噢!嗯——在睡觉。”
小莲果真是个天生的女演员,即使是在临时凑合起来的即兴表演,她也能接得天衣无缝。我低声用颤抖的声音继续说道:
“能不能瞒着夏美溜出来?”
“为什么?”
“等会儿我们就要去杀富春了,总不能带着夏美一起去吧!”
“我知道了。她睡得很熟,应该没关系。我该上哪儿去?”
“你顺着靖国大道直走,就会在左手边看到厚生年金会馆。
走进会馆斜对面的巷子没多久,会看到一个小公园,叫做花园西公园,一个小时后在那里碰头。”
“厚生年金会馆对面的巷子,花圈西公园。”
“绝对不要让夏美知道,我可不希望她也跟来。”
“知道啦!那等会儿见了,健一。”
她把电话挂上了。我用被绑着的手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抬起头来,看到孙淳的枪正瞄准我的眼睛。
“她的声音好像有点儿奇怪。”孙淳用针一般的眼神望着我说道。
“奇怪?哪里奇怪?”
“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哪儿不对劲。”
我花了两三秒观察孙淳的眼神。孙淳的眼睛像是狗的眼睛,而且是严格训练过的军犬;而我这对映在这只军犬的眼里的眼睛,则是猎狗的眼睛。虽然在强大对手的威吓之下满怀恐惧,却又要想办法把猎物据为己有。
我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然后别开眼睛说道:
“小莲可是个头脑很好的女人哟!她大概觉得我的话不太对劲吧!我也注意到她态度有点奇怪了。”
“她会怎么?那女人会有什么打算?”
“大概会逃之夭夭吧!”
“对自己的男人见死不救吗?”
“她刚从名古屋来,在这里也没什么人可以帮她;大概一整理好行李,就会到新宿搭车去吧!”
“如果她真的这么做,倒还真冷静。”
“假如我是小莲的话,也会这么做吧!”
“你们相爱吗?”
“嗯!我觉得应该是。”我假装想了一下,然后说道。
“真不敢相信,你们俩连畜生都不如。”孙淳摇摇头说道。
“就先看看那女人一小时后会不会来了。没来的话再说吧!”
“哎!反正不管怎样,我都死路一条了,对不对?”
秀贤的公寓距离花圈西公园近在咫尺,我们在约定时间的十分钟前才离开公寓。手上的绳子被解开了,不过孙淳紧跟在后,让我感到一股比被绑还强烈的束缚感。公园里只有以此为家的流浪汉。这些家伙起先盯着我们这些闯入者,后来又都像是我们根本就没存在过似的,又回到他们的日常生活——也就是睡眠的世界里。在这个国家里,就连流浪汉都瞧不起日语说得不流利的东洋人。
孙淳用他那对军犬似的眼睛仔细检查了一下没多大的公园。
用检查这个字眼似乎比较贴切。
“什么都没有。”一会儿之后,他才用走调似的语气说道。
“当然嘛!小莲是不会来的啦!”
我在长椅上坐了下来。秀贤揪住我的衣领,示意我别轻举妄动。孙淳摇摇头表示没关系。秀贤才没趣地哼了一声。
“可以抽支烟吗?”
在孙淳回答以前,我叼起了一支烟。打火机已经被秀贤抢走了。我用香烟戳了戳秀贤,秀贤便狠狠瞪起我来。如果孙淳的眼睛是军犬的眼睛,那么秀贤的就是被宠坏的宠物狗的眼睛了;虽然在面对敌人时叫得很凶,但眼神里总是带着一丝畏惧。要不是有孙淳这个主人在他身边,他早就夹着尾巴逃走了。
最后,秀贤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我毫不客气地点上了火,在潮湿的夜气里缓缓吐出浓烟。脊背上的寒意仍驱之不去。好像一不注意身体就会打起哆嗦。尼古丁也没办法为我驱走这股寒意,死神仿佛幻化成了肉身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