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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归道歉,讲话还真是不留情面。
“很难想象蠢到这种地步的人能有什么骗人的心机。”
不过,望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很难不点头同意。
从餐厅出来,雪停了,寒意更甚。人们在夜色里吐着白气,脚下的积雪“吱吱”作响。
苏喻要送堂妹回去,我回学校,刘北安去还借来的折叠桌。目的地各不相同。
临别前刘北安叮嘱道:“下次活动的时间,我会短信通知的。”
为什么以我们默认参加为前提?我看了一眼苏喻,她没点头,却也没反对。
照片里的死亡
寒假后的第一堂公共课,也是下半学期的第一堂课,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新鲜感。
我按平日的习惯,早上七点就起床了。气温依然零度以下,我磨磨蹭蹭地洗漱,又去食堂吃了碗热汤面暖身。到达教室时,眼前仍是一片冰冷冷的空座。
于是我在后排选了个不透风,视野又好的位置,在身边放下课本占座。
昨晚恰逢欧冠1/8决赛的直播,孙林熬夜到两三点。离开寝室前,我试图叫醒他。“点名帮我答应一声……”他模糊呓语几句,便翻身再度睡去,脸上分明透出睡到天昏地暗的决心。
不过这倒正中我的下怀,因为知道课上会遇见熟人。
半小时后,人逐渐多了起来。我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经历寒假的空窗期,部分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了。男生们总体变化不大,女生们却变化明显,其中不少看上去像经历了高中生到大学生的升级,衣着打扮时尚起来。细看之下,有的甚至画眼妆贴假睫毛了。
空座填补过半,苏喻一个人走进教室,没化妆,长发披肩。高领蓝毛衣,配灰色的直筒牛仔裤,虽然是再简单不过的服装组合,在她身上却显出一股宛若与生俱来的超然感。
我能感到教室里暗流涌动。几个男生甚至装作与后排聊天的样子,回头追着看。
但苏喻本人似乎浑然不觉,也可能早习惯了。
走过我的座位旁边时,她与我目光相交,停下脚步,露出恬静又夹杂一丝羞涩的笑容。
我回以微笑,挪开占座的书本。她放下背包落座,衣料和木质桌椅摩擦发出细微窸窣声。我闻到可能来自洗发香波的微微花香,心跳一阵加速。
自从去年圣诞节以来,刘北安阴魂不散地纠缠着我们,每逢周末就发来雪片一般的信息,邀约我们参加nfnk的活动。若干活动导致了若干结果,其中之一就是我和苏喻变得相当熟稔。一次解散后,我们在巴士站牌下闲聊,她提到新学期的选修课打算报名心理学,可好友都没兴趣,因为任课教师出了名的要求严给分低。
“其实我对心理学也挺感兴趣的。”那时我装作不经意地回答。
“太好了,总算有朋友一起了。”
我们核对好课时表,并约定到时候见。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抱着讲义走进教室,身形粗壮,头发稀疏,目光敏锐,脸颊晒得黝黑发亮。与我心目中的心理学教授形象相差甚远。
“听说这位老师会教解梦来着。”我压低声音说。
“解梦?”苏喻也一样压低声音。
“听高年级学长说的。教授会要求所有学生记录下自己的梦境内容,然后写分析报告。”
“周易解梦?”
“不,好像是利用科学原理,分析梦中的象征意义。”
苏喻恍然大悟,“弗洛伊德。”
“是的,会重点讲解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你可真够博学的。”我钦佩地赞叹。
“因为对心理学感兴趣,业余时间研究过。”她以手指搅动发梢,“填志愿的时候本想选心理学,无奈父母不同意。”
“怕不好就业?”
“类似这方面的理由。主要是因为多年前有亲戚偷渡法国,眼下做生意发财了,父母想让我去那边留学。”
“父母一辈的指导意见,差不多就这么现实。”我感叹道。
填志愿时,父亲执意要我报经济相关的。据我猜测,他肯定受到了一次家庭聚会的深远影响:那是祖母的七十岁寿宴,平时我家巴结不上的富亲戚也有出席,一位远房伯父在席间说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各行各业的经营理念各不相同,但说到底都为了赚钱。想赚钱,得先购置生产资料,雇佣人员,生产成品,再想办法倒卖……相比之下,我更中意直接倒腾钱的生意,生产资料就是钱。赚起来比哪行都效率。”
听起来确有几分道理,如果他说话时没脸色通红、满嘴酒气,想必更具说服力。可正敬酒的父亲并不在意这点小缺陷。他把这段话牢牢记在心里,作为教育素材灌输给我:
“就学金融吧,未来赚钱多。”
父亲是一位大半辈子勤勤恳恳的小学教师,临退休了却连高级职称也未评上。在他看来,那位伯父堪称成功人士的标本——经营一家民间金融公司,而且确实有钱,在本市已买了近十处房产。
“民间金融?”苏喻困惑起来。
“通俗点说,就是放高利贷的。向陷入危机动弹不得的企业或个人出借贷款,”我直白解释道,“赚取高额利差。”
苏喻微微侧头,“听起来倒像是在做坏事。”
“差不多一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