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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纪人可比他这只初出茅庐的小绵羊精明多了,只说了没几句,就听出他那边声音不对,警觉问:“你在什么地方,身边是不是有人?”
林知遇犹豫了一下,没说实话:“我……我有点事,现在在朋友家里。”
经纪人根本不信他的说辞:“凌奕在外地拍戏,你还有哪个朋友家在b市?”
大概是以为他又在找借口,她的语气严厉起来:“林知遇,你不要以为你能跟凌奕一样搞特殊待遇,他背后有靠山能给他兜着,你有吗?”
“今晚发生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托了多少关系才把你送到这样的局里,为的是谁你不知道吗?你倒好,反手给人家得罪了,还想不想圈子里混了?”
林知遇:“……”
他抿紧了唇,盯着脚尖那一块地面,不发一言。
经纪人不耐烦道:“道理我都跟你讲了多少遍了,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做偶像就是吃青春饭,就算现在粉丝捧场,她们也不能捧你一辈子。抓紧时间和资本牵上线,多拍几部电影电视剧转型才是正事。”
“今天一起吃饭的徐总,你知不知道只要他一句话的工夫,能给你多少资源?装清高也要有个度,你要是不乐意,公司里多的是人想巴结他!”
“……”
女人尖锐的声音兀自在耳边响着,林知遇的心却一点一点沉下去。
他低着头拉扯口罩,努力避开来往行人探究的目光,忽然从心底感到一种深深的疲累。
这种疲累并非对圈子里规则的不齿,而是源于他自己的怯懦和无能为力。
经纪人说的对,他既没有资源人脉,也没有足以保驾护航的家世,要想在圈子里挣出头,傍上资方是收效最快的方式。
是他太天真,既想要红,又想干干净净,可是哪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电话挂断后,林知遇的情绪有些低迷,握着手机,又在走廊里站了很久,脑子里乱七八糟,什么念头都有。
从个人专辑惨淡的销量,微博后台粉丝殷切的留言,到酒局上大腹便便、高谈阔论的中年富商,最后定格在他被不怀好意的人劝酒时,宁策在旁边轻描淡写的一句。
“既然不愿意,就不要勉强。”
他说,不要勉强。
其实对林知遇这样无权无势的明星来说,勉强和欲擒故纵已经成了很难区分的东西,他见过的太多资方都会戴有色眼镜看他们,说他假作清高,说他立贞洁牌坊。
被讥讽的次数多了,甚至他自己有时候都会产生怀疑。
直到宁策明确地告诉他,不用勉强,他才在退去的豺狼虎豹中间松了一口气,几乎劫后余生地想,原来我不愿意。
林知遇此前从来没有对凌奕的特殊待遇有过什么感觉,直到切身体会过,才知道他们有多么不一样。在某一刻,他甚至忍不住卑劣地幻想,要是能被护着的是我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在心里只出现了一瞬,他还来不及感到愧疚,就被旁边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好?”
他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年轻女孩。
对方大概是病人家属,跟他搭话时偷眼打量着他,脸上难掩好奇之色,问:“你是明星吗,看上去很眼熟。”
林知遇的思绪猛地被拽回现世,闻言明显有点慌神,磕磕巴巴道:“我……我不是,有什么事吗?”
女孩哦了一声,不知道信没信,抬手指了下走廊尽头的病房:“在那一间的是你朋友吗,刚才好像有人来探望他了。”
“……”
林知遇拿不准来的是谁,又担心有狗仔混进来乱写新闻,只好三两下敷衍了女孩,急匆匆跑到门边。刚要开口,视线就和病房外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撞了个正着。
几乎在瞬间,他的声音就在嗓子里噎住了——因为他认出了来人。
他在市的街头见过对方,当时还因为发错微信差点闹了个乌龙。
事后凌奕特意跟他解释过,那是宁策的男朋友,也在剧组里拍戏,两人不知什么契机谈上的。
但这样的认识显然是单方面的——在他出现在走廊里的瞬间,对方的视线就转移到了他身上,显然为恋人身边多了一张新面孔而感到惊讶。虽然脸上的表情未变,暗地里却带了几分不动声色的审视。
气氛古怪地凝固了一瞬,一时无人开口。
就在林知遇莫名有些脊背发凉时,秦奂放在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他看见对方低头瞥了一眼屏幕,神色显出几分晦暗不明,随后,就在与病房一墙之隔的门外接起了电话。
—
宁策醒来的时候,几乎头痛欲裂。
他在一间单人病房里,手背上打着点滴,身边没有其他人——昨晚的事发生得突然,应该是会所的人把他送来了医院。
想到那辆没有牌照肇事撞人的黑车,他的心情就有些发沉。没想到六年不见,盛泽竟然胆大包天到了这个地步,刚假释出来就敢指使人驾车肇事。
手机就在床头放着,他估摸着这会儿凌远应该急疯了,正准备打电话报个平安,结果一打开手机,屏幕上就跳出了数十个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
——都是秦奂的。
宁策这才在头痛的间隙后知后觉地想起,往常每个晚上,秦奂都会给他打视频,随便聊几句什么,这已经成了两人睡前固定的习惯。昨晚没有联系到他,估计担心他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