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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这个误会即将越描越黑,他还想垂死挣扎一下,试图解释两句。
但谢婉作为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自然,并且善意地将这种情绪理解成了担心感情不被接受的忧虑。
“没关系,不要有压力。”她顿时更加怜惜,体贴地宽慰道,“你们好好地在一块儿就行了。你师兄那里,我会去做工作的。”
宁策:“…………”
解释不清了。累了,世界毁灭吧。
—
宁家的祖宅坐落在离城区不远的地方,是一座坐北朝南的独栋庭院。
每年宁策都会挑一个时间段回来小住,因此请了钟点工定时定点地上门清扫。
一直到院子里,秦奂还在笑,笑声闷闷的,听得宁策心烦。
等进了堂屋,宁策终于忍无可忍道:“你很想在外边打个铺盖睡,是吧。”
“那可能有点冷。”秦奂一点儿没有担心的样子,抱着手臂揶揄道,“宁老师再赏一床被子呗。”
到了这份上,他完全摸清了宁策色厉内荏的脾性,知道只要不在对方的底线上作得很过分,自己大概率是会被纵容的。
“……”
宁策懒得和他斗嘴。从谢婉家出来就不早了,到老宅已经将近晚上十点。
他第二天还要早起,没心思和对方掰扯。
连通房屋一二层的是老式的木质阶梯,他踩在台阶上,回头问还在打量屋内陈设的秦奂。
“这间房子一直是我和我妈、我外公一起住,所以能用的卧室只有三间——你打算住哪一间?”
秦奂没有直接回答。
他看着墙上挂的相框出了一会儿神,不答反问道:“宁策,这是你吗?”
在那张已经老旧泛黄的相片里,那一位未曾谋面的宁老正坐在八仙椅上,身形清癯,神态威严板正,而在他身侧站着八九岁的宁策,同样抿着唇,一副少年老成,不苟言笑的模样。
宁策知道他说的是哪张照片——它挂在那里二十余年了,从他的垂髫之年到三十而立,陪伴了这个家族的繁荣和衰落。
每一次他回到空无一人的祖宅,它仍是静静地待在那里,一如它被挂上去的样子。
“嗯。”他淡淡道,这一次因为有人陪伴,而暂时被遗忘的怅然情绪又漫上了心头,叫他有些沉重,没什么深谈的兴致。
顿了一顿,又重复了一遍:“所以你住哪间?”
秦奂这才抬起头,掩去了眸底深沉的思索,含笑道:“我能和你住一间吗?”
听到他的回复,宁策也没有太意外,平静道:“可以,但我房间里只有一张床,需要你打地铺。”
“这边雨水多,地面会很潮,你吃得消吗?”
秦奂听完就笑了,说:“放心。我好歹也在影视城做过好几年群演,什么样的地方没住过。”
看他坚持,宁策停了一息,才移开了眼,道:“随你吧。”
—
在老房子里洗漱并不方便,一个时段的热水只够一个人用。
宁策大概有点累,洗漱完之后就去休息了。
秦奂没有着急洗漱,在等宁策的时候,先在宅子里转了一圈。
除却三楼紧闭的两扇卧室门他没有推开,也不得而知。屋子里的一切陈设都干净整洁,完全不像一间被空置已久的老宅,没有半点积灰,反而充满生活气息。
墙上挂着各类宾客和主人的合影,客厅小桌的玻璃板下压着常用的电话号码表,书房桌面上摊着一摞杂乱的手稿,看内容是关于十年前电影的——像是还有人在这里长久居住一样。
之所以做如此布置,想来不会是房屋已故主人的意思。
那就是宁策本人的授意了。
不知道为什么,秦奂从踏进这座宅子起,就感到没来由的沉重和压抑。
这些细微处的摆设无疑更加加重了这种感受——他总有一种错觉,宁家的祖宅像是一座古旧又精致的牢笼,如果有人居住在其中,不出须臾,就会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这座牢笼是由谁所设,又困住了谁的一半人生,答案不言自明。
秦奂静了片刻,知道宁策内心最深处的症结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
对方平日里矫饰得再风平浪静,甚至看着像愈合如初,但在这些细枝末节里仍然能窥见阴影的一斑。
他不执着于一时,先上楼洗漱完,又回到了宁策房间里。
廊灯已经关了,宁策背对着他躺着,看上去已经睡了,给他留了一盏床头灯。
秦奂本来想跟他聊聊天,见状也不再多话,轻手轻脚地熄了灯,躺到了地铺上。
等到屋子里的光亮完全黑下去的那一刻,宁策睁开了眼。
房间里很静,只有两道交错的呼吸声。
他看着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天花板上映出层层叠叠的的影子。
时隔一年回到老宅,他的心绪其实很乱,张着眼看天花板,好像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两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其实都没睡着,但是谁也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策听见轻轻的一声叹息。
“阿策。”
秦奂喊他的名字,声音温和低沉,轻得像是害怕惊醒一个幻梦。
“如果你冷的话,我可以抱着你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