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节(1 / 2)
这个人看起来太累了,累到庄清河觉得他都累成这样了,还要求他活下去真的太过分了。
车窗紧闭,不流通的空气让人胸口发闷。
又过了许久,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中,庄清河说:“商珉弦,我带你逃走吧。”
命运像是打了环扣,宿命交错轮回、循环,庄清河的声音和十几年前商珉弦的声音重合。
那时年幼的他们身处绝境,商珉弦说:“我带你逃走吧。”
说完他便为此流泪了。
时光一晃来到了今天,而他们的绝境还是一如当年。
这句也许是让商珉弦想到了什么,他嘴唇颤抖了一下,瘪了瘪嘴,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车窗外大雨滂沱,他哭得那么伤心,看起来受了天大的委屈。
庄清河自己也流泪了,还是抽了张纸巾先给他擦眼泪,他看着商珉弦的眼睛又说:“不对,是我要拐带你。”
“不一样吗?”
庄清河凑近了一点,垂眸注视他,语气温柔:“拐带就是不管你同不同意,你都必须跟我走。”
商珉弦看着庄清河,眼神悲伤如荒郊惨淡的月光。他抽泣着摇摇头:“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庄清河给他系好安全带:“我带你走,我给你找最好的医生。”
他要把多年前错误的轨道扳正回来。
庄清河又拿出他那足以对抗世界的狂傲,那么多困难的事他都做到了,那么多人都因为他活下来了。
他现在只是要救这一个,上帝凭什么不同意?
商珉弦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刚才不是说了,我那时候得了很严重的厌食症。”
“厌食症现在都还没好,我总吃不下东西。这具身体之所以还能活着,是因为他。”
商珉弦十几年前吃下去的那只猫,直到现在还在他的肚子里。
它一直在凄声尖叫,一直在抓咬撕挠。
商珉弦的神情在闪烁的雨光中晦暗难明,他说:“庄清河,我十多年没有吃过东西了。”
大雨滂沱,车厢里静得诡异可怕。
你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呢?
雨声沉闷。
庄清河愣了好大一会儿,然后说:“可以治好的吧?”
“很多有厌食症的人都被治好了,你也可以的。”
其实庄清河也不知道有没有很多被治好的厌食症患者,他这么讲与其说是安慰商珉弦,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
商珉弦还是一言不发,他知道这个计划行不通,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独存。
庄清河想了很久,声音干涩地问:“整合呢?”
如果按照方舟最开始的建议,将两个人格整合在一起。可是
商珉弦笑了笑:“如果整合的话,你可以说我们是都活下来了,也可以说我们都死了。”
因为整合后的人格是第三人格,不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庄清河捂住脸,一言不发。
他知道商珉弦说的没错,整合其实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扼杀。
商珉弦说话了,他说:“庄清河,送我回去吧。”
整个世界暴雨倾盆,他们没有出路了。
庄清河心脏一抽,不敢相信他居然还要回去,车窗外的雨那样大,全世界都是水,他们好像沉入海底一样,空气越来越稀薄。
他低头看着方向盘,声音都在发颤,带着细弱的战栗,说:“可是他们要杀了你啊”
“我只是睡觉。”商珉弦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可是这个说法现在已经安慰不了庄清河了,他知道休眠意味着什么,和死亡只是叫法上的不同。
眼前的事情乱糟糟的像一团麻,庄清河把头抵在方向盘上,忍不住重重磕了几下。
商珉弦伸出手,挡在他的额头和方向盘中间。
庄清河就这样把脸埋在他的手心里,眼泪流满了手掌。
商珉弦觉得掌心滚烫。
庄清河从没有哭得这么狼狈过,商珉弦也忍不住把发红的眼眶转向车窗外。
庄清河即使在哭得时候也没有停止思考,他在想,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带商珉弦离开,绝对不能让商辰找到。
其实最开始他想过把实情告诉方舟,接着就发现那样没有意义,世界上不是只有方舟这一个医生。
主人格没办法与商辰抗衡,他太服从父亲。
亚人格
根据主人格的说法,亚人格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亚人格,如果他知道了,会怎么做呢?
庄清河没办法预测,也不敢冒险。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没有人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庄清河说:“能逃一天是一天,只要我还能护住你,我就不允许他们这么对你。”
乌黑的云像一块浸透了水的布,厚重地盖在头顶。他说话时还在抽噎,但是已经重新把车启动,缓缓驶出树林。
黑色奔驰劈破雨雾,向前开去。
“油箱里的油还能再开大概150公里,到了临市郊外我们转城际公交,再坐大巴,或者直接包车,不用身份证。”
“我们去圳海,我在那边还有人,能帮我们出境,我们坐船到海外去。”
庄清河思路逐渐清晰,他庆幸自己有在车上放现金的习惯,这些钱足够他们支撑到圳海去。
接着他又想坐什么车,到了圳海联系谁,他能拿到多少钱,去哪个国家,身份的问题如何解决,租什么样的房子,以后靠什么过日子。
他竟在这种时刻生出一种惊人的冷静,越想越觉得是可行的。
“到了临市,我先想办法帮你买点营养液。然后我们去圳海再出国,等把你的病治好了,我们再回来。”
商珉弦用一种羡慕的眼神看着他。
庄清河注意到了,转头问他:“怎么了?”
商珉弦:“你真的长大了。”
庄清河闻言又差点哭出来。
“他怎么办?”商珉弦问他,再一次把他拉回现实。
庄清河面无表情,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认真思考他问的这些问题。
但却始终没有回答。
这时手机再次响起,庄清河看都不看,摇下车窗抓起手机丢了出去。冷雨潲了进来,车厢里瞬间涌入雨水的味道。
庄清河又拿起商珉弦的手机,也从车窗扔了出去。
“他怎么办?”商珉弦不给他逃避的余地,再次发问。
庄清河嘴唇紧抿,握方向盘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他说:“别让他出来。”
商珉弦看着他,摇了摇头,他的精神力度根本压住不住他。
庄清河许久没说话,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许久后他才开口:“没关系,我来处理。”
他能处理好,骗也好,哄也好,实在不行就动手。
庄清河张了张嘴,又说:“到了国外我们再去找医生,会有办法的。”
“你要放弃他?”
庄清河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一言不发。
商珉弦沉默片刻,突然说:“可是你爱他。”
“不是……”庄清河说:“只是搞错了,我以为他是你。”
庄清河知道,在这种时刻他不能表现出一丝对另一个人格不忍和不舍。
商珉弦问:“那你爱我吗?”
这个问题无疑是一个陷阱,庄清河没有回答。
他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