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4)
周五下班的公司是最热闹的,有提前牵狗来望京街遛的狗爸狗妈,也有脱了西装就是个镶钻小吊带,在公司洗手池补个妆就踩着高跟鞋去隔壁798喝酒的都市丽人。那年头少有人会自愿加班,个个生活里都充满了赶不走的闲情逸致。
孟决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着楼下的人鱼贯而出,落日余晖在建筑墙壁上反射成一个亮闪的光圈,他被刺得眯起眼睛,便放下窗帘,展了展腰,拿起车钥匙,走了。
出门等电梯的时候碰到了成烨,那人穿着铅灰色的西装三件套,身姿笔挺,面容冷峻,举手投足十分沉稳老练,他看了眼腕表,朝孟决客气地点了点头,“孟总。”
孟决表情明显地愣了一下,成烨除了是青茂的合伙人,还是其他几个公司的独立董事,所以并不会经常在他们公司出现。
他回过神,连忙摆摆手,对于孟总这一称呼嗤之以鼻,“可别,成总,折煞我了。”
成烨抿起嘴唇,似乎是笑了笑,但紧接着又公事公办道,“青茂大概明年就能上市,sse主板,这几年的绩效考核和审计报告我都看了,没什么问题。”
他顿了顿,微微低头,语气里多了些抱歉,“还是多亏了你,咱们公司的盈利规模在风投产业这块已经做出去了,再加上这几年股票市场条件也还不错,监管那边我也会提前打好招呼,你可以尽管放心。”
孟决眉毛一扬,语气中难掩雀跃,“那就提前恭喜成总了。”
两人一同进到电梯里,成烨按下楼层,道,“同喜。”
孟决在电梯镜里整了整领子,不再言语,镜中男人年轻自信,意气正盛,他勾起嘴角倚在一旁,想着一会儿便要找个知情识趣的庆祝一番。
青茂创投是孟决和成烨上大学时注册成立的公司,孟决做执行总裁,行事果决,成烨做首席财务,谨慎细致,两人既是gp也是lp,配合十分默契,公司迄今为止运营了四年有余,在北京做出了不错的成绩。
孟决为这个公司付出了不少心血,在公司成立初期他没少在治理运营和基金管理上花心思,他那时还在学校,一边应付着期末考试,一边忙着融资注册,统筹人力资源,连着熬了好几个大夜,考完试后发了好几天烧,成烨才接手做了点收尾工作。
要说他俩有什么密切关系,那倒也没有,成烨算是个罕见的有智商有学历的太子党,家大业大,年纪轻轻就做了不少创业规划,不止有这一家公司,拉孟决入伙是因为他脑子清醒,很会敛财,不像别的太子党一样挥霍无度。而孟决答应,是因为成烨出资70%,他只用拿30%,最重要的是,他俩不熟。
孟决的原则是不和朋友做生意,章北迦一开始听说了也想加入,硬是缠了两人几天,孟决不同意,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章北迦气不过,在宿舍大动干戈地跟他吵了一架,说不住你们的地方了,老子要回“娘家”去。
成烨有些意外,但也没有阻止,他看着孟决有些无奈地斜倚在宿舍门口,在章北迦抱着褥子怒气冲冲往出走的时候,从兜里掏出一辆车钥匙,挂在手指上,随意地挡在章北迦眼前。
北迦一愣,心里明白是明白了,但面子上还得端着。他斜了一眼孟决,看着发光的钥匙说,“不跟你计较了,宝贝赶紧揣我兜里。”心里却在乐呵呵地想,还是我跟你好,成烨算老几,就算跟你开公司也影响不了老子的地位!
听众成烨全程不置一词,孟决不在乎他怎么想,也知道他自己根本也不在乎这类事情。孟决能看出来成烨也并不想让章北迦加入,他这人向来慕强,常出没于精英圈子,不喜欢他们这种没有正行的玩乐之人,容忍他也只是量他会赚钱。
但孟决不止一次觉得他可能是有点恐同,他的性取向不算秘密,他身边的章北迦也是个张扬的主,他和成烨认识多年一直“相敬如宾”,除了公司年会上一起坐一坐,别的时间手机关机全靠eail联系,甚至在圈子里应酬,两人打声招呼还有人好奇地问“原来你俩认识啊?”下一句必然是“什么?是青茂的孟成?”
电梯落入停车场,孟决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拉开了距离,“走了成总。”
成烨点点头,平淡地说,“回见。”
孟决把他的那辆黑色gc开出车库的时候才突然想起原野说他今天考完试就放假了,他看了眼时间,现在过去学校接他应该正好,便径直掉头。
他从没去过原野的学校,还有些期待,公司的好消息他也想给那小子炫耀炫耀。
结果没开几米,堵上了,孟决才意识到这是周末的晚高峰,他跟着车屁股挪了十分钟,左边的建筑地标还在视野里支棱着,孟决的好心情快被磨没了,他打开车载广播,听了会烂俗的流行歌,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和祝景言在三环内躲着交警飙车,祝景言少年心性,喜欢刺激,他解了安全带就踩在他阿斯顿马丁的真皮座椅上,一手拿着被风吹散架了的玫瑰花,一边吹着夜风唱起了情歌,但有些跑掉。
那首歌是怎么唱的来着,爱你的每一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孟决突然心里有点痒痒,他关掉广播,抬腕拨了一通电话。
提示音响到北迦一祖上搞房地产的非要猎奇去看看,他兴冲冲地顶着孟决的名头去某个名人的私人游艇上转了一圈,回来木着脸说男人太贱了,然后一个月都没去约炮,倒给孟决整笑了。
不过此时孟决没空想有钱的玩法和没钱的玩法到底有什么区别,他看着大彭略微震惊的表情,似乎是坐实了这件事,然后又看向霍军,那家伙似乎也感到有些意外,孟决在心里兴致盎然地想,这人可真够畜生的,但同时他又十分忐忑地看向原野,心里想着,这小子成天和这种人鬼混,应该没被带坏吧?
实则这还不是最夸张的,最夸张的原野没说——多人行里有楚心。
霍军无视他的目光,脸不红心不跳地问,“你怎么知道的?”说完,他还剜了大彭一眼,以为是他告的密,大彭连忙摆手。
原野耸耸肩,一脸平静地说,“你喝多了说的。”
大彭连忙找补,“看吧,不是我,我当时是听法外的主唱说,我还不信呢。他们笑我跟你一个乐队都不知道这事儿。”大彭说完,又自顾自惆怅了起来,欲言又止道,“大军啊,我们认识这么久,有时候我都感觉我不了解你。”
霍军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好像是有一次在地下室喝断片了,跟一个人说了好多话,不止这一件事,他以为那天晚上是文苍陪他,没想到是原野。
霍军看向原野坦然的面孔,一时沉默了下来。能让他在喝醉时喋喋不休提起的人,只有楚心。他们之间的事过去已经太久了,有时候他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荒唐,原野却能平静的接受甚至后来也没有过问,好像无事发生似的。
霍军想不明白,头脑发晕,便放下手臂,躬身趴在了桌子上。
彭锐见缝插针地挤兑他,“呦,这会儿知道害羞了。”
霍军啧了一声,从酒瓶里抬起头,一张已经喝得酡红的脸,剑眉星目。
“滚蛋!”他喝道。
孟决瞥了他一眼,冷笑着嘲讽道,,“群p侠,您这是怎么了,喝多了?”
霍军扭头,神色不虞地咬了咬牙,瞪着眼糊弄道,“没有啊,这才哪儿到哪儿。”
孟决一脸不信地看着他,霍军了然,笑了一声,故意将气息吐在他脸上,“我又脸红了是吧?”
文苍只好放下酒瓶,出声解释,“他没事儿,他是喝一点儿就上脸,我们刚开始一起喝酒的时候都不知道,以为他酒量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