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6节(1 / 2)
在他们的口中,这些地方往往文明落后,为人野蛮,甚至不懂得怎么侍弄田地,可偏偏产量却高,朱祁玉思索之后,将其归于他们使用的种粮,或许本身就更加优良。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曾经感叹,大明对整个世界的确所知甚少,郑和下西洋,虽然靡耗甚众,但是,却也并非没有益处。
只不过,当时他虽仔细看过,并没有想着要将其全部记下来的想法,毕竟,那个时候他也没有想过,自己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不过,在郕王府醒来之后,朱祁玉便意识到,自己有些草率了,但是,也没有办法。
正因于此,现在摆出来的这份地图,有很多的细节,都是和朱祁玉见到的不同的。
他已经尽力去还原了,而且,还特意调阅了朝廷留存的各种舆图,地理志,乃至是郑和下西洋时的航海图,他也拿来比照了。
为了让舆图更加清楚,他甚至将原本的尺寸放大了一倍来绘制。
但是,即便如此,也只能印证一部分,整幅地图仍然有很多模湖不清的地方。
即便如此,现下来说,也差不多够用了。
当然,这话是不能直接对岷王等人说的,不然的话,很难解释,他怎么会能画这幅图。
要知道,这图上不单有地形地名,还有很多地方的风土,人情,习俗,这些认真计较起来,都不是好解释的。
因此,面对朱徽煣的疑问,朱祁玉沉吟片刻,便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道。
“据说太宗年间,曾有泰西之人经泉州府远航至我大明,随身携带着一副舆图,自言来自佛朗机,为寻中国而来,途中遭遇海难,仅存一人。”
“当时官府之人难辨真假,便先将其所携带舆图送至京师,但是或许是因远航积累伤病,所以,舆图尚未至京,这个泰西人便已病故,其所带舆图送到宫里,被钦天监保留下来。”
“后来,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时,曾据此舆图规划航线,证实图中许多国家的确存在,回朝后,据其经历,绘制成了《自宝船厂开船从龙江关出水直抵外国诸番图》,朕登基之后,因土木之役,调阅了兵部及钦天监留存的诸多舆图,这才发现了当初这份旧图。”
“因此,在大战结束后,朕便命钦天监官员,以此旧图为主,合故元遗留舆图,郑和航海图等多方查证,绘制出了此图。”
说这话,朱祁玉指了指面前的图卷,道。
“除大明疆土外,这图上以朱红色标记之处,是三宝太监所经之处,记录详实,但是,其余地方,或是古籍记载,或是那泰西旧图标记,其中有诸多地方,尚需考证。”
“不过,朕查阅了当初三宝太监带回的许多他国典籍,其中不少提过与其接壤之国,两相印证之下,倒也可以得出,这舆图虽然细节需要勘正,但是大抵地形应当无误……”
这番话,拐了好几个弯,朱祁玉把这图的来历,一下子给支到永乐时代去了,就算是真的有人要追问,这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一个区区的泰西人,想查也查不到。
而且,为了增加这图的可信性,他还把郑和拉了出来,反正当初郑和出海,到底参考了多少古籍,也没有人晓得,但是,作为曾经受命数次下西洋的三宝太监,他的招牌还是好用的,至少,朱祁玉的这番话说完之后,面前二人对这舆图的怀疑之色,也去了大半。
不过,即便如此,朱徽煣明显还是有些兴致不高,道。
“如此说来,我大明疆域,果真就这么大?”
看着这位叔祖的样子,朱祁玉不由有些失笑,想了想,他开口道。
“这舆图所绘,应是不假,但是其中国家,多为国力不盛之效果,有些地方,甚至尚是不毛之地,仍处于茹毛饮血之时,便是比诸蛮夷,也多有不如。”
“当然,也有强盛之国,诸如泰西各国,佛郎机,意大里亚等国,国力亦强,然常有战乱,如今何状,却是不知,但是,如我大明般繁盛之地,恐怕是没有的。”
这番话说出来,朱徽煣的脸色总算是好了许多。
在他看来,或者说,在大明人看来,大明之外不是没有国家土地,只不过,都是化外之地,不值一提罢了。
文明和国力上的强盛,是镌刻在骨子里的自信。
于是,从震惊当中收回神来,朱徽煣重新将这舆图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问道。
“陛下,此舆图倒是新奇,既是化外诸国,倒是与我大明无碍,不过,若是能够互通有无,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不知陛下绘制此图,是想要?”
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没有反应过来,那么此时再联想起代王移藩之事,加上他之前的猜测,朱徽煣觉得,自己隐隐约约的,也把握到了一点天子的心思。
果不其然,他这个话头递上去,天子的目光顿时落到了一旁的朱仕壥,道。
“这舆图毕竟是参照古籍所绘,许多地方并无实据,诸多细节也不甚详实,所以,朕一直想遣人出海,将此图完善核实,如岷王叔祖方才所说,如若这图上所绘皆是真实,那么,能与泰西诸国互通有无,对我大明来说,却是一桩大好事。”
和朱徽煣随口一说不一样的是,朱祁玉的这最后一句话,说的很是认真。
因为只有他最清楚,这张图如果能够完全证实,或者说能够完善的话,对于大明来说,将会是什么样的意义。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奉行的都是重农抑商的政策,原因何在?
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商人交换只能带来利润,其本质,其实就是低价购入,高价卖出,买家出钱,卖家出物,商人居中赚取差价,这个过程,本身是不会产生新的财富的,只会让商人攫取利润。
但是,在大明这样一个大一统的国家当中,个体的利润毫无意义。
大明需要的是财富,需要的是源源不断的粮食,需要的是能够遮体保暖的布帛,需要的是各种各样的铁器,瓷器,需要的是越来越多的耕牛……
而这些,恰恰是商业不能带来的,太祖皇帝立国,对商人极尽打压之势,原因便在于此。
要知道,像是那种半农半商的小户,忙时种田,闲时进城卖些瓜果蔬菜,自家养的鸡鸭,织的布匹等等,这些朝廷不仅不禁止,而且还十分鼓励。
但是,如果是专门以倒卖倒买牟利的商贾,自己没有任何的产出,却攫取了老百姓的财富。
专门经商的人越多,种地织布的人就越少,相应的,粮食,布匹这些东西的总量就会减少,从国家层面上来说,进而就会影响到朝廷的岁入,自然是要被打压的。
历朝历代,皆是如此,不独大明一家。
然而,这有一个重要的前提,那就是,整个国家是处于相对封闭的状态的。
既然是封闭的,那么财富都在国内流转,商贾不事生产,却攫取了大多数的利润,被打压也是正常。
可是,如果说,是不同国家之间的贸易呢?
既是国与国之间的交易,那么,商人低买高卖的这种举动,其实本质上就是从他国取利,用于大明。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商贾是否可以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生产者’呢?
这一点,朱祁玉一直都只有一个模湖的概念。
最初他萌生这个想法,是起于隆庆开关,在那之前,他也一直觉得,和泰西诸国的交往并无必要,尤其是后来,随着大明国力渐衰,东南倭寇肆虐,再难组织起类似郑和下西洋这般庞大的船队之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