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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恤儿,太傅要走了。”
李恤身子一僵,没有把头抬起来,唯有喉咙里激烈压抑着的,都是哽咽的声音。
他想说不行!不要走!留下来!……可是……
可是已不敢再为难太傅。
最终他把头抬起来,努力擦去脸上的泪痕,眼里又满是星河的灿烂光泽,艰难地微笑着,对韩修微笑着说:“嗯,太傅放心,恤儿会乖的。”
二十三岁的人了,说话像个孩子。
但是,是个听话懂事,一看就让人觉得省心的好孩子。
韩修知他千难万难,还是已经跨过了眼前难关,心中十分欣慰。
临别在即,作为太傅,好像没有什么能予李恤赠别的,韩修努力想了想,最后伸手托起了李恤的下巴,慢慢把腰弯下去,想在李恤头上留一个亲吻,好叫他余生心安。
李恤看出了他这个动作,眼里的泪意又哗一下蓄满了,然后在韩修的嘴唇即将落下的时候,他忽然抬高了头,大逆不道地用嘴唇接住了这个亲吻。
“坏小子。”韩修忍不住苦笑,抬手最后摸了摸李恤的后脑。
然后他的手就垂了下去,头也跟着偏在了李恤肩头,再没了动静。
李恤知道太傅走了,当即将一口气忍住,死死闷在心口,唯恐这口气呼出来,就是毫无形象的悲痛大哭。
不敢哭,怕吵得太傅还要回头看他,走都走的不安宁。
黑化帝王vs清冷太傅(番外)
中秋节后没几个月,盛周就迎来了冬日的第一场雪,雪不大,落地就成了水,根本也没有积出孩子们喜爱的皑皑棉白。
不过这也不影响孩子们玩耍的心情,十七八个小家伙,也不顾脚底沾湿,顶着寒风和小雪,在天机殿外的广场上又蹦又跳,玩的很开心。
这群孩子是最近从李氏宗族里挑出来的,都是出类拔萃的好苗子。
因为盛帝至今未有封后纳妃的意思,龙嗣就更不想了,于是盛周未来的继承人,只能从宗族里挑。
“反正都姓李,只要担得起这家国,是不是朕亲生的都一样。”
李恤在泰乾殿凭栏而望,瞧着天机殿外欢闹的孩子,如此有感而发了一句,旁边太监总管常英笑着恭维了一句陛下圣明,就没敢再说话了。
其实最近这事已经在朝堂上闹得挺凶的了,御史台的言官们好几回以头抢地,说盛帝如今不过而立之年,封后纳妃、诞育龙嗣是完全来得及的,实在没有必要从宗族里选。
可是言官们哪里知道,盛帝如今虽然才三十一,身子看着年轻,但心着实已经苍老了。
尤其是针对南梁的征伐持续了五年,终于彻底将南梁扫平,纳入了盛周版图。为此,盛帝御驾亲征了三次,虽然每次都是凯旋而归,但是大伤小伤也是层层地往身上堆。
可偏偏他又不像单纯的武将那样,可以劳力不劳心,每天为了国事日以继夜地忙,常常到了丑时还在点灯熬油地看奏折、想对策。
最忙的就是吞并南梁之后的那几年。
因为南梁已经成了盛周的国土,南梁的子民也成了盛周的子民,所以他们的疾苦,也就成了盛帝的疾苦。
于是又是三年,开运河、修沟渠,广开商路,声势浩大的一场大工程,总算是让原南梁的老百姓过上了盛周老百姓的好日子。
这听上去就是几句话的事,可是其中千丝万缕的构想和调度,都是盛帝点灯熬油地熬出来的。
可是人力有尽,总是那么日以继夜地熬,又有几个年头可以熬?
于是每到夜里,常英总忍不住硬着头皮劝:“陛下,早些歇息吧,龙体要紧。”
可是盛帝摇头:“反正歇下也睡不着,不如看些折子。”
是了,盛帝睡不着。
这都八年过去了,盛帝自从太傅大人逝后,夜里就总睡不着。
不是做噩梦的那种惊忧的睡不着,而是……
常英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盛帝这种睡不着的状态。
只知道有好几次吧,他在殿门口为盛帝守夜,结果迷迷糊糊的就听见旁边有脚步走动的声音。
他先是以为有不懂事的小太监在乱走,正要发怒,结果一抬头,却见是盛帝正在地上走。
他人看上去是清醒的,眼睛睁着,一时去桌案后坐着,手里明明空空的,却仿佛是在认真的看奏折。
一时又站起来,走到门口去,再转身,两手虚虚的拢着,像是捧着什么东西,然后小心翼翼地捧到桌案边,双手将那不存在的东西放下,还往前推一推,眼里有小小的期待,像是在等着什么人,拿起他捧来的什么东西,再抬头用宠溺的口吻教训他两句。
而做完这件事,他又会坐回到桌案后,又开始翻看不存在的奏折。
常英瞅着盛帝看奏折的样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时又说不上来,又不敢惊动盛帝,于是只能在一旁默默守着。
只见盛帝看了一会不存在的奏折,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走去一个柜子旁,在里面翻找了一阵,找出一件月白色的袍子来,接着自顾自地穿在了身上。
常英看盛帝折腾了大半夜,眼睛都快花了,一时还以为盛帝只是找了件普通的常服穿在身上,等他走近了,才蓦地一怔,发现盛帝穿的,竟是已故的太傅大人的朝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