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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了?我看看。”季怀邈作势要翻身,被阮林拦住。
阮林眯着眼睛,摸着他的心口,说:“你怎么会让我疼,我知道,你舍不得。”
手上的动作顿住,季怀邈低头看阮林,阮林凑上去,脑袋嵌在他颈窝,蹭了蹭。
抽了个时间,阮林和季怀邈一起去给林育敏扫墓。季怀邈没跟阮林说,车开到一半,他停在一个花店门口。再上车,他把花束塞到阮林怀里。
阮林愣愣地看他,季怀邈微笑了下,揉揉他的肩膀,凑过来亲了亲。
“这花很衬林阿姨,之前…”季怀邈低了低头,“之前没机会送她,今天就当给我个机会吧。”
阮林蹲在墓碑前,揪着季怀邈的手。手指越箍越紧,季怀邈跟着蹲下来,拉了他一把。
两人干脆坐在了平地上,看着小相片上的林育敏。她笑着,只是再不会说话。
“阿姨,您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性。”季怀邈轻轻摸着花束,理了理。
即使过去了半年多,再来看妈妈,阮林心里依然难过。这个坎儿,也许再跨不过。
阮林靠着季怀邈,季怀邈撑着他,亲了亲他的额角。
季怀邈轻声说:“阿姨,我们都挺好的。我和阮林互相照顾,叔叔和爷爷身体都不错,您放心。”
阮林点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砸在季怀邈手背。
“我们常来看您。”季怀邈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沉重,“扣子有我呢,您放心。”
转过身,阮林扑在季怀邈怀里,脸压在他胸前,不让他看自己满是泪的脸。
季怀邈搂着阮林,轻轻拍着他的背。没有更多的言语,这样的拥抱,就是阮林此刻最需要的。
年底,季怀邈的师父董进鹏即将退休。他没告诉董进鹏,请人调了班,陪师父飞退休前最后一天的航班。
董进鹏在飞行准备室见着季怀邈,用力拍着他的肩膀:“果然是你小子,阳阳还忽悠我,什么系统有问题,不知道谁跟我飞。”
“你带我飞上蓝天,我陪你飞完最后一班。”季怀邈笑着说。
公司许多人都来送别董进鹏,董进鹏也有些激动:“我没什么遗憾啦,后起的好苗子很多,我养老去了。”
坐上机组车,走到飞机下,董进鹏眷恋地看着这陪伴了他太多年的战友。他叹了口气,跟季怀邈说:“再坐飞机,我只能向右走,不能再向左了。”
“也再听不到你说,师父油单好了,签字。”董进鹏说。
一时之间,季怀邈跟着董进鹏感慨起来。日复一日的工作,好像没什么不同。可真到了告别这天,无数的怀念涌上心头。
今天他们飞两程,季怀邈先飞,落地之后,董进鹏认真给他讲评。
虽然季怀邈知道,以后他问师父问题,师父依然会给他耐心解答,但像今天这样,面对着一块块仪表盘,坐在驾驶舱里的场景,是最后一次了。
这一天的航程,没有延误,天气晴好。
季怀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一眨眼,一天的工作就快结束。一眨眼,他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成为了机长。一眨眼,当初对他十分严厉的师父,也要退休。
董进鹏操纵飞机完成了最后一个五边进近,平稳地降落在津连港机场,他摆摆手,让季怀邈继续滑行。
“天程8581,塔台。”
“请讲,天程8581。”董进鹏应答道。
塔台管制员的声音从频率里传来:“鹏叔,您风雨兼程飞行41年,感谢您对民航事业的付出,祝您身体健康,一切顺利!”
董进鹏顿了下,再开口声音里尽是哽咽:“谢谢,谢谢你们。”
跟着引导车,飞机向停机位驶去。早早等在两侧的消防车,喷射出水雾。飞机经过弧形水门,伴着橘色的夕阳,留下了最美的影像。
飞机停稳后,董进鹏走出驾驶舱,和每一位乘客握手告别。
季怀邈完成离机检查单,把飞机交接给机务,陪着师父一起走下客梯车。
停机坪上,有亲朋好友,等待着董进鹏。
董进鹏的女儿从外地赶回来,给父亲送上了一束花,她抱了抱董进鹏,双目微红着:“辛苦了,爸爸。”
即使是这样的时刻,季怀邈的师母蒋婉蓉因为执行出国航班,也没能参加董进鹏的退休仪式。
“没事儿,等她退休的时候,我来接她。”董进鹏笑着说。
崔阳阳和阮林走过来,董进鹏有些惊讶,看了看季怀邈说:“扣子也来了。”
“我师父,就是扣子师父。”季怀邈迎上阮林,接过阮林手里的手提袋。
“师父!”阮林喊了声,“我给您做了下酒菜,卤牛肉、酱猪蹄,花生海带小咸鱼,管够。”
董进鹏大笑道:“太合我心意了!”
回家的路上,季怀邈跟阮林说了说今天的事情。平常,季怀邈不是个感想很多的人,他今天多说了些。
阮林感受到他的情绪,耐心陪着,听着。
季怀邈的飞行笔记本,边角已经磨起了毛,阮林帮他包了个书皮。
本子里是季怀邈写得密密麻麻的备忘事项,虽然字不好看,但全是他的用心。
他们都是平凡的人,努力生活,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阮林爱季怀邈,爱他的温柔,爱他的认真,爱他的负责。爱他的过去和现在,也爱他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