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内理子补完计划(1 / 2)
“伤口不是特别深,里面也没有什么杂物,照目前来看的话,不需要缝针。”经过初步检查后,周六下午值班的医生给出了自己的结论。“没有伤到重要的肌腱和神经,这段时间先不要剧烈运动,好好修养应该就能完全康复。”
他在心里嘀咕,奇怪,今天来的两个年轻人居然伤得一模一样。伤口的位置、大小和深度像是复制拷贝过来的,大概因为少年的小臂肌肉比较发达,相同的伤势放在他身上倒显得不那么严重。
而跟他一起过来的那个女孩子,同样的伤口从手腕差不多到手肘,毫无瑕疵的白皙肌肤被狠狠划开,像瓷器上出现的深深裂痕。出于那个少年言辞恳切的请求和不自觉产生的一点怜惜之情,医生先帮瘦弱娇小的少女处理了伤口。
可惜了,就算之后好好修养,恐怕也会留下难看的疤迹。他想到自家刚上国中的女儿,因为跑步的时候不小心摔跤磕出印子,之后在夏天怎么也不肯穿漂亮的裙子出门了。
但这种话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医生用胶带固定好绷带,安慰道:“只要好好养,有很大概率不会留疤。”
女孩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身,礼貌地说:“谢谢医生。”
“都弄完了?”靠着医院走廊墙壁等在门外的天内转过眼,放下交抱的双臂。虎杖放下残破的衣袖,手指擦过绷带粗糙的表面。“嗯。”他抬眸看向进诊疗室前就保持姿势不变的高挑女性,“谢谢你送我们来医院。”
“嘁,别自作多情了小鬼。如果不是因为花,我才懒得理你。”天内指指前边不远处摆着几盆绿植的阳台,接近四点的太阳光褪去灼人的热意,变得温柔起来。光线落在没人入坐的靠背椅上,恰好是个不错的聊天地点。
“去那边坐一会吧,猜你肯定有不少想问的,正巧我也有很多东西问你。你……应该知道撒谎有什么后果吧。”说到后面,她的语气骤然加重。
“我明白。”少年表情和应答都很平静,他掸了掸卫衣领口的灰尘,“只是我有个要求。”
天内挑眉,又来?
虎杖沉声说,唇间露出的牙齿恍若野兽尖利的獠牙,“任何会对花造成伤害的条件,我绝不会答应。”
“那么……”天内意味深长地说:“我们先定下‘誓约’吧。”
“‘誓约’,又被称作‘束缚’,由利害关系建立的交易是咒术里的一个重要因素。贪取过多私利的那一方会遭到报复,如果有第叁方在场作证,‘誓约’的力度会进一步加强。”
女人掏出一柄用手工鞣制的小牛皮做外壳的瑞士军刀,旋出主刀,刀刃压入拇指指腹,轻轻一动便争先恐后地冒出血液。然后,她拿起废掉的西装外套,用力抓了一把吸饱血的纯棉内衬,两种血液在她手心混合,整个过程透露出一股不寻常的奇异感。天内向虎杖伸出血迹斑斑的手,虎杖注意到她的指节处有被阳光晒伤的痕迹。
“把手给我。”她边握住少年的手,边解释道:“虽然我的咒力没有多到足以发动术式,但通过一些媒介还是能勉强用用的。”
交握的手心产生了无形的链接感,顺着手臂向上延伸,像是有一条活的虫子在里面攀爬,天内状若不经意地开口:“别乱动,当心胳膊被我扯下来。”
骗人的。
谁让这个小鬼接二连叁地跟她提条件,真是让人来气。所以说啊,十五六岁青春期的少年最难搞了。
虎杖沉默地听完,靠在他背上的花好奇地伸头想看他们两个在干什么,被盖在眼睛上的手挡住了视线。
“别看。”
女孩动了动,转而安静地靠在少年的肩头,很听话地不再看。像两只依偎在一起取暖的小动物,她被身前的少年无微不至地保护着。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就算有这份细致的心意,但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和认识。
花不可能留在普通人中生活,天内理子眼前闪过那条触目惊心的伤口,她必须也只能回到咒术的世界。
“……你先问。”
“我想知道,咒术是什么。”
“咒术使用的条件有二:咒力和术式,只有同时具备两者的咒术师才能使用。咒力是人类负面情绪的集合,术式是刻印在术师体内与生俱来使用咒力的方式。绝大多数人体内既没有术式的存在,也没有足够的负面情绪累积形成咒力。轮到我了。你在哪里遇到她的?”
“家里。上周五我像往常一样起床下楼准备洗漱,发现厨房里有人。当时她正坐在半开的冰箱门前,舔酸奶盖上的酸奶。”虎杖顿了几秒,“诅咒也是咒术的一种吗?”
“不全是。咒术中有通过咒诅致他人于死地的种类,但更多的时候,诅咒指代的是人类负面情感的溢出,又被称作咒灵。普通人无法用肉眼看见咒灵,但咒灵却能对人造成真实的伤害。国内每年非正常死亡和失踪的人,很多都是被诅咒所害。而咒术师的工作,就是祓除诅咒,维持社会治安。花也是我们中的一员。”
“祓除诅咒的任务……很危险吗?”
“这会根据术师的等级评定来分配,特级术师对标特级和一级的祓除,以此类推。如果当年她没失踪,现在也会是一个独当一面的特级术师了。”
“当年?”
“是啊,这个笨蛋。”天内说:“已经失踪十一年零两个月二十叁天了。”
虎杖大脑一片混乱。先是塞入完全超出普通日常的种种不合常理的事物,继而被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引爆,正如石头砸破平静的湖面,霎时间众多的困惑和疑问接踵而至。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这么多其实也没什么意义。”天内变相安慰了他一句。她捏捏拇指上的刀口,让新鲜的血液冲破血痂,流进重迭的手心,“咒术师的世界和普通人几乎没有交集。告诉我更多具体的细节。”
“她当时应该很饿,而且——”虎杖轻声说:“身上有很多伤,衣服也很破。可能是从林里跑过来的,那件衣服是白色的,被我放在一个手提袋里。”
这与天内理子的认知出现了偏差,但也把思路引向一个更为不妙的方向。一想到这里,她果断松手,“虎杖悠仁,下面的事情不是你能掺和的。你的医药费我已经付清了,至于你最近住宿的问题,之后会有辅助监察主动跟你联系帮忙搞定。”
“我……”
“无论如何,花都不该继续留在你身边了。”天内说:“你保护不了她。”
你保护不了她。
这句话像钉锤重重敲打在他心头,激起一阵又一阵连绵不绝的疼痛。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中飞舞着,再微小的气流都能轻易改变它们的行进方向,虎杖觉得自己变成一颗微不足道的灰尘,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力量推挤着,身不由己地前往未知的方向。
他无话可说,只能沉默以对。
天内看着他低沉的样子,轻声说:“这也是为你好,虎杖。对你而言,咒术的世界太过危险,普通人遇见诅咒最好的下场是留一个全尸。我想花不会愿意看到你落得这样的下场,分开吧,对你们两个都好。”
虎杖一语未发。或许闭口不言能稍微缓解盘亘在体内火辣辣的难堪和羞耻,当头浇下的冷水熄灭胸膛里幼稚的雄心,大人的世界不容许这份天真存在。他极力克制着负面情绪的滋生,越来越痛切地感受到,这是铁一样的事实。有关死亡的沉重事实第一次如此接近,让他不堪重负。
“我保护悠仁。”花一边说着,一边拉下遮住眼睛的手,一脸认真而理所当然的表情,“我可以。”
我可以。
被神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