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野醉y十里程(2 / 3)
出一支《懒画眉》,而帘外绿柳依依,和着满塘疏朗月色,正算得是“月明云淡露华浓”,只是又有何人伤秋宋玉赋西风?
一支曲吹完,怜官道:“倒是想问小姐,为何琴挑最是好看?”
这伶官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哪里又懂得巫峡恨云深?白居易见元稹自坐在这里,就没说过话,不禁开口道:“这里有个现成的才子,你又何必问我?”
元稹见白居易说到自己,也侧耳去听,等她说完,那伶官好奇地看向自己,只得道:“这折讲的是潘必正与陈妙常的互相试探,其实后面两折问病偷诗不也是?左右不过是这一折讲得最精妙罢了。”
白居易附和道:“正是如此。潘郎一支《雉朝飞》雉朝雊兮清霜,陈姑一支《广寒游》烟淡淡兮轻云,这一挑一拒,虽精妙非常,但我更喜欢这一支。”
伶官紧问:“哪支?”
“花阴月影。凄凄冷冷。照他孤另。照奴孤另。”白居易说着便捏来曲子,唱了起来。元稹顺着她的话想了想,似明白了什么,竟跟在白居易后边唱了潘必正的词,“他独自理瑶琴。我独立得苍苔冷。分明是西厢行径。老天老天。早成就少年秦晋。少年秦晋。”
一曲下来,二人配合得竟也是行云流水,浑然天成,而这么一唱,二人又怎不懂对方的心意?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有意,更兼良辰美景,也不用学那陈姑潘郎问病偷诗了。
4
自二人心意相通后,元稹即道,若金榜题名,定会向白父求娶白居易。二人学那张生莺莺月下私会,却没想过,张生之所以能待月西厢下,是有红娘相助。二人仅靠自己,又哪是藏得住的?
果然没多久,二人私情败露。白父强行拆散二人,元稹也迫不得已去长安考了明经。
等到考完,元稹走出闱场,却见闱场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上前一步,说了声失礼,便揭开她的幂篱,就见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容。
从太原到长安,路途遥远,真不知她一个身居高阁,连家门都不怎么出的千金小姐是怎么来的。只见白居易面色憔悴,却是笑着对元稹。
元稹一时不知作何言语,只是心喜非常,感动非常,将白居易搂入怀中,道:“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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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白府时就私定了终身,如今真真是将私奔做成了。回去后,元稹便买了红纸蜡烛,二人简单地成了亲。元稹道:“跟了我,你怕是要吃苦了。”
白居易握着他的手,笑着摇头,“我不怕。”
待殿选结束,元稹授官,正是文官最起家之良选的校书郎,身闲事少,俸禄却不少,元稹便开始精心地养起了白居易。
白居易本是高门贵女,以往的吃穿用度比现在的好上千倍万倍,但与元稹私奔后,她却也不嫌弃。山珍海味,粗茶淡饭,都是吃的,哪里分得三六九等了?
元稹却是怜惜她,得了一匹好布,就连忙给白居易裁了做新衣。白居易既是粗服乱头难掩天香国色,何况是一身翠生生红艳艳的石榴裙,只衬得她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而云髻峨峨修眉联娟,真真是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
正值二人浓情蜜意时,元稹却是接到了白府的信,说白居易思郁成疾,亦是香消玉殒。
如此噩耗,怎不让元稹悲痛欲绝,可白居易却好生生地待在自己身边,又怎么说的通?莫不是自己早知伊人已逝,这一切不过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幻境罢了?又或是那人乃妖精所化……
元稹不忍同白居易决裂,只在深夜时将白府的信给白居易看。白居易一见,便面色煞白。
原来此白居易非彼白居易,乃白府的牡丹精所化。那日他在檐下,因不忍眼前开得正盛的牡丹为雨所打,便抬手一挡,牡丹吸了元稹生气,这才成精。又见元白二人情深似海,不忍其断绝,便在元稹离开不久后,化作白居易的样子去长安长长久久伴他。
可是如今伊人芳逝,她也被识破真身,又如何能再陪元稹?还不等牡丹精哭完,天就降下一道惊雷打在牡丹精身上。登时,她便化作牡丹花瓣,散了满室,大风从窗外灌入,元稹只来得及护住身前的花瓣,而其他的,便被风吹到了外面。翌日,小厮打扫庭院时,只见一个院子都是牡丹花瓣,可这个时节牡丹不开,院子里也不种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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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元相国一生未娶,却是十分喜爱牡丹,几近将牡丹当做了妻子。而他仙逝那日,城中的牡丹一夜之间开得极盛,又败得极快,但那时并非牡丹花期。又言,元相国有一发妻,早年染病而逝,生前最是喜爱牡丹,元相国这才种牡丹睹物思人。是真是假,零零总总,早已沦为坊间传言,野史之谈,泯然于世。笔者言,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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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致仕的这年已经五十有二,同僚们依旧精神矍铄,而我只有满身病痛,日日遭受折磨,于是我连上了几份奏折,陛下才同意辞官返乡。
我自中举以来,宦海浮沉,拜过平章事也贬过官,后任通州刺史六年,终于致仕,尔来二十有五年矣。说是衣锦回乡也算不上,毕竟只带了一个小童,但我也没有回洛阳去,而是去了江南的小院。
这座小院是当年我与亡妻生活的地方,推开门一看,庭院荒芜,杂草丛生。墙壁台阶上生满青苔,昔日的花卉生的生,死的死,能活着的都长出一大片,比如紫薇花,红艳艳一片,几乎要跟天边的落日相融,再比如石榴花已经全部凋谢,石榴也烂在了地里,只偶尔被几只路过的鸟雀啄。此时此景,倒真有几分“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的凄凉。
小童过来跟我说,墙角的枇杷树已经撑破了房顶,要不要给砍掉。我转头看向那棵参天的枇杷树,绿油油的,上面垂着许多枇杷,色泽鲜亮,很是诱人。想起亡妻非常喜欢吃枇杷,这棵枇杷树还是她种下来的。
2
亡妻名居易,出身太原白府,为簪缨世家。其实我与她并不相配,我不过一穷苦书生,父母双亡,借住寺庙,靠着抄经书换些口粮度日。
那日正值佳节,亡妻随家人游至香山寺附近,玉佩不慎遗落,恰好被外出的我捡到,便有了这段姻缘,从此地老天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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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寺后院种了一片香梨树,那会正好开了花,香气扑鼻,又逢佳节,便有许多人跑来闻香,有的捐了点香火钱只为摘几朵带回去。
我正好抄完一段经文,顺着游廊走去前院,却迎面撞上一个人。我只闻见阵阵香风,不同于梨花的香腻,是一股清清淡淡的熏香味。我并未看清她的容貌,也不知她听没听见我的道歉,只见她急匆匆地走过,身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我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却踩着一块玉佩,想必是她掉的,拿起一看,日光穿过玉佩,浮现出“乐天”二字。
莫非,她叫乐天?我如是想道。
后来在书院做夫子,我又见到了她。一开始我并没有认出她,也是,仅靠一个背影怎么能认出人来呢?这时的她梳着男子发髻,着一身水红色圆领袍,袍摆的暗纹随着她的行走隐隐流动,就好像一池春水柔波,几乎要将我的心揉皱。
当她说自己姓白字乐天时,我已然知晓她是女扮男装来读书,只惊讶一会,便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念起书来。
有次说到周幽王宠褒姒犬戎犯界,戏诸侯一笑烽火台,众人大笑,乐天却独自问我,“先生,你也认为褒姒是祸水吗?”
我没有作声,只沉默,她却看明白我的态度,只叹了一声:“我以为先生不会这样想的……”
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