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燕鹿(1 / 2)
燕子婆婆是个眼盲闲不住的人,每天一大早先去菜地里摘菜,回来后把菜交给鹿爷爷做饭,她开始打扫庭院。
扫完后去厨房问鹿爷爷:“老爷子,我这院子扫得干不干净?”
鹿爷爷是个哑巴,说不了话,如果干净就敲两下锅,不干净就敲一下。
燕子家一共四间屋,一间厨房一间茅厕一间堂屋一间书房。他们家中还有个养子,常年在外不归家,回来了住书房的隔间里。
雾这几日养伤就在养子住的地方。
这日深夜,雾起夜,刚蹲完茅坑起身就透过小窗见篱笆院墙外有一人鬼鬼祟祟。
雾腿脚不方便又不能用灵力便蛰伏在茅厕静观其变。
少时,这人翻墙而入直奔燕子和鹿的屋子。雾蹑手蹑脚来到堂屋门前,拿起一根大棍蓄势待发。
这人一从屋里出来,雾手起棍落把人砸晕过去。
他们本地人住的地方分为树上和树下。经鹿爷爷辨认,这人是住树上的王二麻子。燕子婆婆和鹿爷爷腿脚不便,早些年就从树上搬了下来,这王二麻子是他们还在树上住时的邻居。
“就是你在燕子的拐棍上做了手脚?”
雾逼问时眼睛眯成一条缝,免得暴露外界人身份。
王二麻子当她眼睛小加上本就脾气冲,很嚣张地嚷嚷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还没搞呢!”
雾摁开挂在屋顶的电火,一派敞亮后只见王二麻子身边正躺着半截空心木棍。
同样的害人伎俩用两次?
雾挑了挑眉,觉得不能把人想的太蠢。
“你是哪个枝的?搁这里多管闲事,还在这里说外界人的屁话。”
世界树十分庞大,树上的居民房屋建在树枝上按不同的枝区分,一个枝就相当一个小村。
雾这两天学了些非常实用的族语应对这种情况。当王二麻子质问她为何不说族语时,她用族语回了他一句:关你屁事。
但凡多用族语对几句,她铁定露馅,眼下应付王二麻子是够了。
再次把王二麻子敲晕,雾把人丢到了院子外面。
关上这透风的院门后,她不免担忧自己走后这二老的安全。
她可不能长期住在这里。
“燕子婆婆,之前听您提起你们有个养子,眼下能联系上他吗?”
燕子摇了摇头说,“他每次回来都很突然,住些天数,丢下钱和物又走,从不道明去向。”
雾非常不满地嘬了口牙花子。
虽然只是养父养母,但好歹把他拉扯大,如今二老年纪大了完全不照应,实乃丧良心。
这两次若不是她恰巧碰见,这两个老人指不定活着死着。
“不过哥儿说过,万不得已时可以找人捎信去麒麟坳。”
“麒麟坳?”雾听到这陌生又熟悉的叁个字顿时惊讶不已。她想不到在这僻壤还能和麒麟坳扯上关联。
地处朱洲、霸洲、成洲叁洲交界的麒麟坳素有“守八百里峡关之门户,扼叁洲交通之要道”的说法,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这里曾是前代麒麟王的封地,眼下是无主之地战乱不止,飞信送到那里少说十天,加上养子赶回来的时间就需要个把月了。
雾看了看自己的伤腿。伤筋动骨一百天,但她是草木妖,愈合骨伤会稍快些。
“写信吧。”
燕子眼盲不会写字由鹿爷爷执笔。听燕子说,鹿的字是跟着养子学的。这养子自幼爱书,在没有任何老师教导的情况下自学成才。
家书写完后,燕子对她说,“要送信只能拜托树上的人。他们常去外界,可以把信捎出去。”
“可您之前说因为惊鸟世界树周围无法使用灵力,只能靠体力沿着树干上一脚宽的树纹攀爬上去。”雾看了看自己的伤腿,上去是不指望了,转而问:“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树上的人下来?”
“过了年会有人离乡做工,或者祷神节那天树神女来收集树上树下每户人家的忏悔。”
雾算了算时间。
等过年了再送信有些拖延。
“何时祷神节?”
“大年叁十。”
那就是明天?
“先前听这里的人讲,世界树乃神明沉眠之地,这祷神节听名字也有祈求神明保佑之意。可外界皆传,你们乃叛神者,为何族内还延续着供奉神明的传统?”
雾话音刚落,鹿爷爷激动地跳起来比比划划,没一会儿就满脸通红。
雾能看出他有一肚子话要说,迫切地连被惊鸟抓伤的腿都短暂痊愈了。
燕子婆婆叹息道:“其实在本地流传的上古传说和外界的完全不同。你想知道我可以讲给你听。”
雾点了点头,“请讲。”
鹿爷爷安静下来,用一种炯然的眼神看着雾。
燕子婆婆正要开口讲述,突然捂着头晕了过去,恰时外面雷风交织,一道紫雷不偏不倚地劈到了小院外高束的避雷针上,似乎在警告什么。
燕子很快就苏醒了,她神色复杂地对雾说,“小雾,这个故事数万年也没有传到外界看来是有原因的。”
“这话何意?”
“我早已是他们的一员,而你还不是。”
雾一口气憋在咽喉处。她明白了,数万年前的传说之所以没有流传并不是因为这些人不想说,而是他们无法说。一旦想透露,他们就会像燕子一样昏厥,而这种能够控制一整个民族的力量,除了神力再无法用别的来解释。
这夜雾不能入眠。她起身在堆满书的书房漫无目的地翻看,发现了养子留下的几副字迹。养子似乎很喜欢《鬼谷子》,这本书并不是印刷版,完全是手写抄录的已被翻烂。
不知不觉天蒙蒙亮,雾听燕子婆婆说,菜地昨天夜里被雷火烧了个干净,两人只得搭伴去林间挖来些野菜下饭。
大年叁十这天,树上树下家家户户要根据人头数蒸杂面馍。早饭后,雾帮忙边揉面团边听燕子唠家常。
燕子最常挂在嘴边的是鹿爷爷和他们二人的养子。雾听得多了愈发觉得这二老危险的处境或和他们这个养子有关。
养子领养回来的那年就学会了爬树去偷枝村长家的书看。后来十七岁离家,叁五年才回来一次。考虑到他们二老的身体情况,养子委托了关系比较好的邻居——王二麻子一家照应着。王二麻子家隔叁差五从树上的集市给他们买些粮食和肉,近日不知为何,王二麻子态度大变开始加害他们两口。
“前些天老头子被惊鸟抓伤就是因为王二送的东西里藏了一颗惊鸟蛋。他当时嚷嚷说‘谁让你儿子当外界人的走狗!’。”说到这里,燕子婆婆难过起来,“燕哥儿每次回家都带好多书和钱分给族里的青年。他一直挂念着他们凭什么被这样辱骂?老头子,以后我就算饿死也不吃王二麻子的东西,你记住了。”
在岁月的打磨下,老人的气愤不是激烈的义愤填膺,这话平平淡淡蕴含着宁死的坚决。
雾说,“这次他回来若处理不好族中的矛盾你们可要跟着他去外界?”
娼妓、奴隶、清道夫、捡尸人,相较于外界,巨树对于脏奴来说是一处世外桃源。与生活在外界的绝大部分脏奴比,在这片没有外界侵扰的树海,他们不用面对根源于阶级上的欺辱和奴役。
二老生活在这里远好于外界,可这份安逸隐隐有被破坏的趋势。
“老头子年轻时一直想爬到世界树最高的地方,我想和他一起到树顶看看。”
这话令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