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和冰棍(1 / 2)
七月,暑假的季节。
八岁的楚天云小朋友,穿着蓝色牛仔背带裤,端端正正坐在桌前,一笔一划的写着数学题,享受他难得的独处时光,像一只安静的藕粉团子。
只是没一会,这静谧的氛围就被一个不识好歹的人粗暴打破了。
反锁的房间门被拍得砰砰作响,有一道稚嫩的童声在门外大喊大叫。
“哥哥哥哥,你作业写完了吗?我们去搭积木好不好?搭爸爸才新买那套。”
楚天云写字的笔尖微微一顿,被吵得有些烦躁的把手插进自己的头发里,头埋在臂弯里,他有些泄气的哼唧抱怨了两句。
又来了,又来了,那个小鬼一天天哪来这么多精力?怎么做到的这么聒噪?明明他只比自己小几分钟而已,他为什么像装了永远有电的电池一样,就不能稳重一点呢?总是毛毛躁躁的。
没有听到里面的人回答,外面的人又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句“哥哥你好了吗?”声音小得像小猫叫。
楚天云几乎能想象到门外那个人把嘴贴门上讲话的蠢样,只好无奈的把小学奥数书收好,蹬着小短腿从椅子上跳下来去开门。
房门打开后,外面趴在门上偷听的人差点摔个大马趴,不过很快又稳住了身型,开心的又蹦又跳,拉着楚天云的手撒娇的晃着,眼神自下而上望着他的哥哥,眼巴巴的祈求着。
“哥哥你终于出来了,我们一起去搭积木吧!你这一次一定要跟我搭完,你以前搭到一半就走了,这一次一定要跟我搭完!”
无论被哥哥冷冰冰的拒绝多少次,极度相似的基因依旧驱使着楚天屿,让他不由自主的从心底渴望亲近哥哥,他喜欢哥哥,特别喜欢,他不想跟别人玩,他就想跟哥哥一起,像两块一样的磁铁一样永远黏在一起。
楚天云冷眼看着跟自己一样的脸嘟着嘴对自己撒娇,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充斥在心间,让他觉得特别别扭。
高冷的小人儿面无表情的吐出了一个字,“吵。”
楚天屿根本没有意识到哥哥说什么吵,还颇为赞同的点头“哥哥你是说外面吵吗?确实挺吵的。”
后知后觉,随着隔音效果良好的房门被打开,房子外界的声音也一并涌了进来,烦燥的蝉鸣鼓振着耳膜,这种虫子最聒噪了,比眼前的人还惹人心烦,让人心生燥意。
大喇叭里的叫卖声也由远及近,随着空气传入耳朵,商贩似乎停在了他们楼下。
“大麻花,大麻花,两毛钱一斤,两毛钱一斤,又香又脆,大人小孩都爱吃。”
楚天云想到了父母曾叮嘱过,要离卖麻花的人远点,因为他们有一些可能是人贩子,会把小孩子带走,带到很远的地方,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他一定要和弟弟远离这种人。
几乎一瞬间,一个坏点子涌上心头,楚天云转身从书里抽出一张钱,递给对面。
他轻轻的诱哄道“哥哥有一点想吃麻花了,天屿去给哥哥买一点回来好不好?买回来了哥哥就答应跟你一起搭完积木。”
永远见不到这个惹人讨厌的小狗,似乎是件挺不错的事情,楚天云如是想。
楚天屿却不知道哥哥的心思,他只知道哥哥这一次要陪他了,他眼睛瞬间被点亮,像只小狗,惊喜的几乎要蹦起来。
楚天屿挺胸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认真吼出了声“保证完成任务!”之后就兴奋的攥着钱,钢炮一样冲出去,楚天云甚至还能从穿过没关上的听见楼梯间里他的咚咚脚步声,他大概太过急切,一步跨过两个台阶,导致声音很重很闷。
穿堂风掠过的时候,楚天云还僵在原地,他感受到了掌心的一点凉意,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这黏腻感让他感到有一些不适。
不多时,楚天屿却又折返了回来,楚天云还以为他反悔了亦或是这么快就成功返回了,结果他只是从大门口探出头问“哥哥要把这张钱全部买麻花吗?其他的东西还要吗?比如说冰棍。”
楚天云僵硬的点点头,扯开嘴角催促弟弟快点行动,他正在尽力忽略心里的那点不安。
“可以让我也买一根吗?求求你~”
楚天云忽视了他甜腻的尾音,依旧点头。
楚天屿再次蹦蹦跳跳的走了,他得跑快点,先买麻花后买冰棍,然后跑快点,不能让冰棍化了。
过了十几分钟,卖麻花的声音还在底下,看来还没有走,楚天屿却迟迟没有回来。
不对,不对,这样是不对的。
后悔了,楚天云后悔了!他不应该骗走楚天屿的,楚天云的身体在大脑做出决定前开始行动,由内而外冒着冷意的躯体冲了出去。
不行,楚天屿要是不见了,永远见不到大家,爸妈一定会很着急,其他人也会伤心的,这样子不行,他不能离开,他应该属于这里,他得留下来。
希望他们还没有走,一定要没有走,他后悔了,他不应该骗楚天屿的,希望一切还不是太迟。
楚天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懊悔,急吼吼跑下楼去找人。
他走得急,徒留家里的大门被温热的风推着玩,一前一后的扇着,咯吱咯吱不亦乐乎。
门被推得邦一下砸在墙上的时候,灰扑扑的卖麻花的面包车关上了喇叭,一溜烟就不见了,只留下好像在叫,又好像已经哑火了的蝉鸣。
原本在楚天屿手里的钱被捏得皱巴巴,落入沙坑。
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女孩从家里出来玩耍,她眼尖的发现了那张不起眼的钱,喜滋滋的拿着钱去小卖铺,从躺椅上摇蒲扇的大人手里换了两只冰棍,再把剩余的零钱谨慎的揣进兜里,她心里比冰棍还要甜滋滋的,只要她不告诉家长,这笔钱会变成她个人的小金库,没有人会知道的。
她默默盘算着还能偷偷买几次冰棍,真好,她还能再偷偷吃好多口味的冰棍,刺眼的阳光在美好的心情下也显得不是那么毒辣了。
小女孩躲在树荫下乘凉,抻长脖子,小心翼翼的舔着冰棍,既要避免吃得太快,又要避免冰棍化了把她最喜欢的的碎花裙弄脏。
一个把脸上和手上抹满红墨水的小哥哥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他脸皱成一团,大张着嘴,一股一股的眼泪冲淡了脸上的墨水,看起来有点像电视里表演的演员,这一点让她觉得很新奇,看得津津有味。
摇蒲扇的大人一改懒散,冲了出去,抱住那个小哥哥说了什么,之后越来越多的大人聚集了过来,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有两个大人冲了过来,一个抱着那个调皮的小哥哥哭,哭了一会就背起小哥哥走了,一个上楼去了,不知道干什么,没一会就下来在小区到处转,还叫上其他大人一起转。
到了最后,无论小女孩再怎么小心翼翼,残留的一口冰棍依旧吧嗒一下落在碎花裙上,气得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树上的蝉掉了一只下来,在她面前的地面上一扭一扭的,丑得要命,它居然也敢嘲笑她!她迟早把它们全部捉了!
工厂居民楼来了些特殊的人——警察,两男一女,来调查关于人口拐卖的问题,最后也来了小姑娘家询问一些问题,据小卖部老板所言,事发前有一个小女孩去他那里买冰棍可能会看到点什么。
于是警察又来到了这个狭小但空旷的宿舍房。
中年男警察先是敬礼,又出示了证件亮明身份,然后咔哒一声按开笔帽,记录本搭上臂弯。
“你好,不要紧张,只是例行询问。”
被询问的女人有些拘谨的搓了下手,诚挚的点头“好,一定配合同志你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