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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喜悦通常是淡淡的,即便是大笑,也不入眼底。但她见过他真心欢喜的模样,是和倾心所爱的人相处的时时刻刻流露的神情。
“有和祝向榆在一起时那样高兴吗?虽然你们都不曾亲吻过。”鬼使神差的,她吐露出了深埋心底的疑问。
原本尚是温存的氛围瞬时瓦解,她眼睁睁看着江予淮的面孔一听到这个名字时便惨白惶然,满是惊愕,他踌躇一会才开口:“时微,你都知道我以前的事了?但你不明白……”
怎么听起来,他并没有在幻境中的记忆呢?可他能在灯会上做出傀儡糖人,明明是认出了她。
“我知道的,你总觉得我不明白,我这么聪明的人,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是真的还没能醒酒,哼哼唧唧地手脚并用扒住他,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惆怅地说:
“我要是能早托生几百年认识你该有多好,你的心里就没有旁人了,你也不至于念念不忘得不去投胎吧,还变得这么在意外表。”
说话间,她的指尖光华流转,在他面颊的裂痕上细细地抹过。奇异的是,此时细润的灵力起了作用,缓缓地平复了伤痕。
他一把捏住她的手,哀求般询问:“你是很在意我的过往吗?那你为什么会吻我?只是因为酒醉吗?但我不能只把它当成大梦一场……”
“我”话未尽,陆时微挣扎着蹙紧眉头,神色大变,又变为一张巧笑倩兮的脸庞:“啊,给了好多时间啦,但我是不是打断你们叙话了?怎的还弄成这样衣衫不整啊?”
幸好这纸人不是十足卑劣,倒也不屑于遮掩变故,捂着嘴轻笑道:
“我听她提到了祝向榆,其实你的过往都是死去的了,有什么可在意的,她可真是想不明白。不过你放心,我不介意往事,你心里有谁并不重要,我更想要眼下的所有。”
他森然地注视着她:“可我不想要你。你把完整的时微还给我。”
“你怎么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呀?让你们亲近一番,你还想得寸进尺?”纸人勃然大怒,衣袍一挥,直挺挺把喜服劈头盖脸遮在他身上,威吓道:“是要我再捆着你行拜堂吗?”
她出手攥住他的脖子,怪声怪气地说:“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凭什么傀儡就得依附于主人呢?你也得臣服于我啊。”
江予淮涨得脸色通红,但许是得了喘息之机,起初纵使没有锁链,也使不出半点灵力的他周身浮动着幽绿色的微光,重重叠叠地交织。
与此同时,他的背后似是有双巨大的眼睛徐徐张开,空洞地看向傀儡。
她如被灼烧般甩开手,几根雪白的手指化为灰烬,她惊恐地大叫:“这是什么眼睛——你怎么会有——”
在惊叫声中,她纷纷扬扬地成了碎屑。
最后落在地上的,仍是那张他画成的像。
只是他特地空出的眼睛,其上有了漆黑的墨点。又是眼睛,再度现世的一双眼。
画像上的人生得精致,他沉醉地抚摸着,而后吟唱般祷告:“回来吧,时微。”
神智归位时,陆时微重新拥有分离许久的躯体,她正和山鬼紧紧地相拥在一处,仿佛永不会分离的爱侣。
匆匆分别,被打断的话语,她大脑里一片乱麻,纸人的游魂和记忆重归于她,反反复复地忆起些面红耳赤的桥段。
为什么会吻他?当然是因为酒醉未醒!
奈何是她主动,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半句谴责的话来。
“时微,你还记得先前的事吗?我其实……”江予淮穿着喜服,这喜气洋洋的颜色落在她眼里扎眼得很,不及听他说完,她一跃而起,急急地掩面说:
“我脑子好像有点坏了,还记得些幻境里的事,就是祝向榆的故事,我可能是陷在她的情感里了。太头疼了,我去睡了,改日再说!”
他甚至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语。
因为她字字清晰地说,自己只是还陷于前尘往事的黄粱一梦中,代入了向榆的角色,而不是因为对他有情。
他有什么资格去渴求一个答案?
扬起的嘴角立刻垂下一个弧度,满是失落,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
陆时微在寒凉的风里奔跑了半晌,才堪堪降下温来,刚钻进熟悉的屋里,只听见一个嘹亮的声音突兀地炸开:
“天啊,陆时微你都做了些什么?为了超度这鬼你付出了多少?有碍观瞻啊!你在坏我修行!”
是一同消失的小明!
离开他多日,历经坎坷,她眼下反倒是怒火甚于思念,忿忿道:“你为什么会消失这么久!还好意思说我阻碍你?我差点都回不来了!”
“你们俩被卷进镜子里了,我根本进不去啊,在外面飘零了好久,一直在等你呢。”小明讪讪地回答,又盘问道:
“那镜子很奇怪,有非常强大的神识护着,不像是那鬼能设下的手笔。我都不能看到你在镜中的记忆,你见到谁了?”
“我在镜子里的身份,是他前世喜欢的人,叫祝向榆,是雍州城几百年前将军的女儿。”她思来想去,都觉得还是能被她附体的人最为要紧。
小明啧啧两声说:“我又不是阎王爷,记不得上过生死簿的人的前世今生。但照你这么说,她应当不是凡人。”
“不是凡人?那能是什么人?她在里面死得好惨。”她愁眉不展,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