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房间内针落可闻。故岑吸了吸鼻子,倏地垂下手臂,怀里的卷轴七零八落地掉了一地。他抬起手,不轻不重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又蹲下身重新整理这些画。
军中每日操练,一直到临近年节才放假,廉宇这才有空去好生置办置办年货,一大早便出了门。安怀元本欲与他同去,但外头天寒地冻的,廉宇怕他身子刚好吃不消,叫他好生在家修养温书。
冬日天色黑得早,等廉宇差不多采买完,天都已经黑透了。回家之前,廉宇又拐了一趟宝福楼打包了好些硬菜。平日里自己训练忙,总是很晚才归家,明明反复交代过家中大小家务事不用安怀元操心,可安怀元总是早早备好饭菜放在锅里温着,等他回来一起吃。
马车拐进民巷停在门口,廉宇在外头便看见自家烟囱冒着热气,一推门便嗅到一股烟火气和饭菜香,那味道闻起来不比自己从宝福楼打包回来的差多少。
“不是让你歇着吗?快别忙活了,趁热吃饭!”
安怀元从厨房探出个半个身子,整日拿笔的手里握着铲子,“坏了,我已经做好饭了。”
觉得他在外面跑了一天肯定饿了,还格外丰盛。
廉宇大手一挥,“没事,端上来一起吃。”
菜式太多,桌子摆满了都没放下,安怀元本想着自己的手艺肯定比不上酒楼里的厨子,紧着买的菜先吃,可廉宇执意不肯,盘子摞盘子也得把菜一样不落地摆上去。虽说两个大男人饭量不会太少,可这小山似的一桌子别说两个人,十个八个大肚壮汉都未必吃得完。
安怀元发笑:“今日可真是铺张浪费了一回。”
“天气冷不怕坏,今日吃不完明日接着吃便是了。”
“这分量,只怕吃到明年去都吃不完。”
“那便讨个好兆头,年年有余。”廉宇酒倒了一半,忽然停住手抬头问他,“你如今能喝酒了吗?”
“早就好了,没那么娇气。”安怀元摁着他的手将酒杯倒满了。
“行,那今天就喝点!”
几杯酒下肚,廉宇身子都热了,招呼安怀元多吃菜。安怀元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过完年,我便搬出去住吧,王爷已经替我安排好新住处了。”总在这里住着,实在是太麻烦别人了。
廉宇筷子一顿,点了点头:“也好,你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搬出去清静些,也能安心读书。”
他举杯,真诚祝愿道,“来年金榜题名,中个状元!”
安怀元笑着与他碰杯,“借君吉言。”
窗外寒风呼啸,房内之人畏寒,将门窗闭得严严实实,圈了一屋子暖意,揽着猫倚在软榻上。猫儿感受着主人轻柔的抚摸,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软绵绵地卧在主人膝头。
院子里响起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一路踏雪而来,却没急着进屋取暖,先在檐下跺掉了靴子上的雪。猫儿却忽然起身,轻巧地越过桌椅柜子,悄悄候在门口,待来人推门时矫健的扑了上去。
孔修尧甫一开门便见一团黑影直冲自己而来,他眼疾手快地抓住黑影,捏着黑猫的后颈将它提溜到眼前,“又想偷袭,被我抓住了吧?”
“阿乌,别给公子捣乱。”软塌上的少年轻轻开口。
黑猫张牙舞爪想要逃脱,孔修尧便松了手,任它跑到一边舔爪子去了。
合上门,屋子里便暗了下来。窗子是用棉纸糊的,防寒保暖,透光性本就比普通窗户纸差了许多,加之窗前还挂了帘子,屋内几乎没什么采光,这般才能让他的眼睛舒服些。
“公子若是嫌暗,便将帘子挑开吧。”少年说着想起身,却被孔修尧拦了下来。
“不必,外头落了雪,白晃晃的刺眼得紧,拉开你眼睛该难受了,我适应适应看得见。”
孔修尧轻车熟路地绕过屋内的摆设来到榻前,眼睛也彻底适应屋内的昏暗,看清了面前的少年,他的头发比雪还要白。
“阿玉。”
“雪还没停吗?我这几日都未曾出门,在屋子里丢铜钱占卜玩。”感受到孔修尧靠近时带来的一股寒意,皦玉往里头缩了缩,顺道给他腾出些位置,“天寒地冻的,公子不必冒雪而来。”
“没有,看架势,且要下一阵子呢。”孔修尧将外袍褪下才坐在榻边,“你一向畏寒体弱,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丢铜钱便罢了,莫要总是占卜,耗费心力。”
“我卜的都是小事,不妨事的。”他一占卜总要病一场,是以孔修尧不让他占卜,只是这种事到底看不住,皦玉前段日子刚病了一场,在榻上躺了几日才将养回来一些,不过这些是断然不能告知他的。
“行罢,你有分寸便好,那可否告诉我,都卜了些什么?”
“卜了……你今日会来。”皦玉狡黠一笑,弯了弯眼眸。孔修尧望着他的眸子,他的眸子与旁人都不同,睫羽是白色的,瞳仁则是淡淡的粉色,没有深不可测的心机和算计,干净的如一泓泉水般清澈见底。
他轻笑了一声,“我前几日得了块墨狐料子,保暖最好,已经叫人做了大氅,待制成之后给你送来。”
“那般珍贵的料子,公子自己留着吧,我整日不出门用不了这些。”
“给你你便收着,我不缺这些。就算不出门,夜里盖着也又轻又暖。”
“是,”皦玉有些无奈,“那我收下,谢过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