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策(1 / 5)
因伤员过多,小型的星舰一艘艘起航。
混在其中一艘里,沙巴布尔选了个面向后窗的位置,正在被辅助机器人紧急包扎右臂。
从舷窗向下看,虫族正被硬控在银杏大道的尽头,一动不动。
不稀奇,低等级的工会也存在高等级的基因改造者,很显然,被沙巴布尔选做收尾的倒霉蛋并不倒霉,精神操控强得令人安心。
远程武器不要钱地往虫族身上招呼,炸裂的闪光与硝烟很快埋掉了那个白色小点。
自动设置的星舰越飞越远、越飞越高,舰上不少人在咬牙咒骂,后悔自己过早地登上了回程星舰,无法下去分一杯羹。
要知道,活捉虫族的佣金就已经很可观了,而它的血液、肢体、甲壳,哪个扒下来不是一笔横财。
盯着那被集火的呆立身影,沙巴布尔眼见它离开舷窗,消失不见,倒没有可惜自己分不到的佣金。
失血过多令他眼晕,所以闭上眼,陷入黑色的浅梦,他想见姜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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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修复仓里的液体是无味的,但沙巴布尔还是尝到了很淡的铁锈味。
睁开眼果不其然又是阴魂不散的医生。自从改造程度超过了45%,负责沙巴布尔的人便被换成了她。
技术不错,临床研究据说很强,就是人很烦,比他早死的妈控制欲还强。
把忍耐她当作留在21区的代价,沙巴布尔对医生并不算设防。
毕竟再警惕的人类,也不会时时刻刻都警惕没有攻击力的纱布。
“可以了,放我走。”敲了敲修复仓的仓门,沙巴布尔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告知。
修复液并不能传声,但多年默契让他清楚医生一定看懂了他的口型。可医生俯视着他,冷漠地无视了他。
她皱着眉,数个投屏的光脑在她眼前飞速地刷动信息,她看都不看。
她和沙巴布尔对视,眼神有愤怒,就像是看瑕疵品。
“加大镇定剂的量。”关掉所有光屏,她说。
睁大眼睛,沙巴布尔读懂她的口型,难以置信。
可还没来得及砸向修复仓,镇定剂里的安眠成份就又把他送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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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实验体的基因改造度勉强维持在了378%,可能还会下降……”
“老师,手臂的再生速度很慢,再这样下去,大概今晚就会停止再生了……”
“细胞分裂催化素已经用到临界了,再打下去会造成不可逆神经损伤,主任!”
“……”
学历傲人的研究员、身负众望的在职医生,十几个顶尖人才人聚在一起,都只会念报告结果,等责任人发话。学医救不了21区,医生揉了揉眉心。
糟心的事情总是接踵而至的。沙巴布尔的改造率下降了,再生能力也大幅削弱。
目前为止,他的右手大概只再生了一小截上臂就停止了;甚至以前根本不足以放倒他的镇定剂,也能让他秒睡,至少3小时任人宰割。
无数声音都在等医生的决策,但坏结局似乎已成定局。
“不行,药房拒绝了药物的追加申请,还让我转告您,‘请不要浪费’……”关闭通讯的光屏,履历最浅的研究员怯懦地汇报。
因为沉默,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医生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很好,糟心事增加了。
基因改造者本来就是消耗品,使用期限短暂,因此每次补救都必须争分夺秒、不计价值。
但救不回来的就不该浪费资源。这很符合逻辑。
近乎完美的作品的陨落总是令人伤心,医生将手贴在修复仓前,唯有沉默。
她的光脑投出了复数个光屏,莹莹的面板上,无数论文和实验数据闪过。
阻止基因改造者多裂化是个恒久的课题,但目前没有完美的方案。
挥挥手,医生把那些光屏切回干净的初始屏幕。头部实验的部分她都有参与,其余基本也都会参考她的研究,再继续爬虫搜下去没有意义。
她是个坚决的临床应用研究者,个人对理论研究具有天然的鄙视。但做一个合格的医生,就不会排斥理论提出里的创新点。
调出一篇只有模型却被引用颇多的论文,医生推了推眼镜。
“老师……改造率又下降了,现在是36%。”一道催促的声音响起,绝望里带着平静。
所有人看向医生,有的人没有放下手中的器械,但那种调试谁都知道是无用功。
“去把那个男妓,叫姜苦吗?带过来。其他人先下班吧。”必须做出决策了,所以医生做出决策。
“……”一阵沉默后,有人回应她,“好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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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导”对“哨兵”强化的主要影响因素分析》的作者不是医生,是个心理学家。
她认为精神系改造者可以改善一般基因改造者的基因融合程度,通过触摸、亲吻、体液交换。
她提出了“疏导”、“标记”等概念,“哨兵”和“向导”的说法也是最初从她嘴里传出来的。
有趣的概念,甚至被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证实。
因此医生即使看不上她,也读过她异想天开的论文。
甚至连她未发刊的色情,医生也读过——《我重生了,重生在哨兵向导的世界但是同人女》。
电磁风暴会将记忆与认知重组,黑洞也会随机降临,搞学术确实会发疯……总之,重生这种东西其实有很多科学论证,但那都不是医生的课题,不再拓展。
目前医生唯一能做的,就是依照这篇论文,不是《重生》是《“向导”对“哨兵”强化的主要影响因素分析》这篇,把姜谷带过来,给沙巴布尔操。
没错,那篇论文的中心主旨就是,越操“向导”,“哨兵”越强。
而沙巴布尔对姜谷的痴迷,简直是教科书般的哨兵被向导吸引。
情况不会更糟了。
废品一般的基因改造者没有存在意义,实验团队在陆续离开沙巴布尔这个项目。
到最后,人都走光了,只有医生守在昏暗的修复室,等着“姜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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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得男人很高。
目测和沙巴布尔接近,也在1米9左右。
穿着一身黑色,姜谷和大多数卖淫着一样,与卖淫场所以外的区域,都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氛围感。他们像影子。
带着口罩和鸭舌帽,他同样虽然也有一定的压迫感,却因为不及沙巴布尔那样壮,所以没有那么吓人。
并且,当他坐下,那点压迫感也就消散了。
怎么说呢,那是一种非常下位者的坐法。
他坐得非常端正,腿微微并拢、手交握在腿上,连椅背都不依靠,骨骼匀称的身体被他蜷缩得很小。
只看坐着的他,会看不出他是个大高个。
脖子低着,他的视线是向上的,习惯仰望。目光飘忽,睫毛眨动,他看起来茫然且似乎有话想说。
但他没有主动开口,证明长期处在被动角色。
所有经验丰富的医生都会被迫学会看人。透过镜片,医生不动声色,态度不积极也不嫌弃,目光扫过姜谷脸上的伤口,着重盯了一下他眼皮上的牙印,才将视线转到他廉价的穿着、手背上的伤。
她主动打了招呼:“你好。”
人总是很容易以貌取人的。
比如年迈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