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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向前一步,挡在病心面前,试探斡旋:“月城来的,狐修青丘。舟车劳顿,与我几位道友盘桓两日。见诸修士十分敬您,想必是逍遥谷能说上话的大人物了。”
月德听来,面上的警惕渐渐淡去:“既是妖修,便是一族。我并非此处大能,不过是寒鉴仙君身边主事的。各位从月城来?”说着露出浅浅笑意,“之所以要问清各位来路,实在是提防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混入我逍遥谷中,乱了此处太平。还请各位见谅。”便娇弱温婉地施了礼,一派进退得宜。
陆崖轻哼一声:“三瓣嘴的,惯会作妖。”
月德动作一滞,微讪:“这……这位道友说得不错。我才修作人身不过十载,不过是借了寒鉴仙君的庇荫。平日里,也不过只会调弄些灵药、香丸。在诸位道友面前,的确不够看。不过……为了逍遥谷,不得不如此。”
三瓣嘴,兔子?病心想起来,以前阿阴坐镇昆仑的时候,有一柄法器乃昆仑镜。镜周方圆百里不受风雪侵袭,便时常有周遭雪兔、豺狐等灵兽前去寻求庇护。
她心中暗动,试探问道:“不知……寒鉴仙君,可是白发银眸?”
月德不解:“并非如此。寒鉴仙君……黑发如缎,天生重瞳。”
病心心中一空:“那,可是龙修……”
“道友岂会如此问。”月德摆首,“除去九重天殿前三大古籍尊神之一的苍龙神君……四方龙君,乃是东方天主青帝、西方海神敖润、南方河君冰夷,以及北方的山神烛阴。自山神魂魄消匿,北国陷入长冬,北方龙修勿论得道的还是未得道的,如今大多眠睡于大雪之下,便是一位苏醒的都没有。”
病心眉梢微垂,说不出的失落。
“多谢月德仙子。”麒麟敏锐察觉,上前一步,手臂将她有些冷的身子纳入怀中,“初至北国,仰慕山神,才有此一问。唐突了。”
月德并不介怀,语气有些伤怀:“何人不怀念呢。我还未得人身时,也被山神福泽眷顾。各位既仰山神故事,也算有缘。不如我也做东一次,请诸位入殿阁小酌,留宿几日也是好的。”
青丘颔首:“有劳。”
这便是蹭到了住处。
月德虽是道行不太深厚的兔修,行走间却身姿翩跹、裙踞轻飞,很是好看。又有沿途逍遥谷居民修士见她,敬重不已,人人都称一句仙子。
不过半盏茶的时辰,诸人已登至雪山最高处。巍峨的琼殿立于悬崖之上,银顶尽数被白雪覆盖,再往高处,那片巨大的瘴云如伞般笼罩着整个逍遥谷,不断聚散翻腾。
这般大的瘴云,应是神通十分广大的妖修或是魔修才能设下。便是放在病心这边,也只有青丘曾于狐冢作过这等复杂法阵。
如此想来,这位寒鉴仙君也算是半步神仙。
诸人随着月德入了琼殿,殿内虽温暖如春,却空旷寂静,沿途并无仆役或是丹童。
又上二层,来至一处花厅,视野极其开阔,可以眺望整个逍遥谷雪中景致。
宛如黑夜中的画卷徐徐展开。
月德请诸人在花厅中依熏笼落座,徐徐道:“算来,禅鉴仙君也快至出关之日。若各位不急着赶路,或许留至明日,便能一见。”
青丘颔首,撑着下颌借着窗棂,望向远处城镇坐落:“逍遥谷这般难得安宁,弥足珍贵。我等自然应当拜访主人。”熏笼中香辛料缓缓弥散,一股凌冽的寒香,“这是什么香料?”
月德笑起:“寻常香熏衣的暖香,狐仙若喜欢,带上些也无妨。”说着素手,燃炉,温起一壶酒来,“这酒各位可要尝尝。雪是去岁的初雪,酿的是曾经烛阴山神还在的时候,天池开的雪莲。”
“……”病心嘴角微动,很是动容,“雪莲很美,贪得美丽之物,是……”
“是一件极致趣事。”月德接道,“寒鉴仙君这么说的。故而留下了些雪莲种子,五载才得一壶。”说着,分盏而盛,奉与诸人。
天青色的酒盏里,小小一口,酒意缠绵,清澈得如同天池的水。病心闭目一饮而尽,口中化开淡淡的甜。
麒麟自持,不过小酌一盏,青丘与陆崖便已续杯了。
裴九郎一口下去,微微的辛辣入了喉腔,直吐舌头:“这酒好浓的味道!”
病心疑道:“倒是不易醉的,我觉得甘甜淳厚,很是清爽。”
青丘亦道:“你这傻徒弟,连这点酒也吃不得?可惜了月德仙子的好意,我倒觉着……”说着指尖儿点额,“觉得……”
见青丘微醺,病心道:“你的酒量,何时这么浅了?”说着起身准备取她手上还要再添的酒杯。谁知掌上一软,又跌回了软塌中,“这……”竟是浑身上下绵软无力,就连眼前也模糊昏眩起来,“月德仙子?”
“得罪诸位了。”月德并不抬首,隻葇荑轻扇炉中香熏。
病心但觉天旋地转,见麒麟、陆崖与青丘陆续昏沉伏案,心下大骇,却使不出半分力气。
“道友不必挣扎。”月德轻吹一口气,殿中立时更香了,“腐骨糜香散、配上小玄眠蜜酿的雪莲酒。道行越高,昏睡得越久。”
眼前已沉沉发黑,病心掐着掌心,努力攥紧最后一丝清醒:“你要……做什么。”
“我也是事从权急,没有选择。事后,我会将你诸人弃于雪野,诸位醒来会再也寻不见逍遥谷的路。不过,会少一个人就是了。诸位就当……没来过吧。”
她话音软软落下,轻柔的好似羽绒抚过。
病心脑仁里一阵低沉的杂音,终被困意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