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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悍然劈下,好像直直落在姬恂后背,剧烈的痛苦顺着脊椎遍布全身。
姬恂高大的身躯坐在床榻上,眸瞳黑沉沉注视着虚空,痛至骨髓的疼也只是让他身躯微微摇晃,被锁链困住的手腕青筋暴起。
无数黑影围绕在他周身。
分不清深陷幻觉的是挥刀朝他砍来的敌军,还是伸手朝他探来的宁王,每个人好像都长着同一张脸,扭曲变幻,好似云雾。
“殿下。”黑影如同雾气似的跪在他面前,殷重山的声音传来,“军医已验了,王爷浑身伤势并不致命,惟独从后心的那道刀伤……看尺寸,是我军独有。”
明明打完这场仗就能有短暂的平和,明明援兵已至……
宁王却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死在破晓前。
轰。
姬恂猛地按住额头,近乎森戾地对着虚空低喝道:“滚开!”
楚召淮守了一下午,疲倦小憩片刻便被姬恂的声音惊醒。
“王爷?”
姬恂浑身紧绷,脖颈处暴起青筋,蔓延出狰狞的好似枯枝似的红晕,右手处的锁链因发着抖而不住叮当作响。
听到熟悉的声音,姬恂倏地侧眸看来。
他披头散发,玄衣宽袍好似厉鬼,眸瞳甚至泛着猩红,凶悍而森然。
楚召淮一惊,挣扎着爬起来往后缩了缩:“你、你还好吗?”
姬恂不知有没有认出楚召淮,眸瞳扩散几乎满溢整个眼珠,显得比白日还要鬼气森森,他满身令人惊惧的杀意,偏偏不知为何又低低笑了出来。
楚召淮被他笑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逃却没地方,只能拚命往床脚里缩。
姬恂手指泛着血丝,轻飘飘一勾楚召淮腕上的锁链,几乎是硬拖着将人拽至跟前。
楚召淮吞了吞口水,故作镇定道:“王爷,你要杀了我吗?”
姬恂又笑了,手缓缓抚摸楚召淮脸颊上的痣,瞧着似乎能如常交流:“你这么漂亮,我杀你做什么?”
楚召淮:“……”
啊?
姬恂清醒时会说出这般轻挑的话吗?
楚召淮往后缩了缩。
姬恂体温比寻常还要热,手扶着楚召淮的侧脸,缓缓倾身上前,语调蛊惑极了:“神医,药呢?”
楚召淮一愣:“什么?”
“本王的药。”姬恂手指一寸寸往下,两指轻松扼住楚召淮的脖颈,低笑着道,“只要你拿药来,本王就不杀你,好吗?”
楚召淮心口轻跳,艰难屏住呼吸,讷讷道:“好。”
姬恂柔声说:“真乖。”
察觉姬恂那要人命的手松开,楚召淮松了口气,屈膝爬到床头小案边,将下午熬好放在床头的药捧来。
“王爷,请。”
姬恂也不用手接,凑上去嗅了嗅,笑着道:“这是本王要的药?”
楚召淮佯作镇定:“是的,请王爷一饮而尽吧。”
姬恂似乎被逗笑了,戴着镣铐的手指轻柔抚着楚召淮端着碗的手,淡淡道:“这药可解不了我的痛。”
虽然他说话如常,高大身躯却始终紧绷,好似巨大痛苦隐忍经脉骨髓中,下一瞬就能彻底爆发出来。
楚召淮壮着胆子道:“这药是我亲手调配的,能缓解王爷的痛苦。”
姬恂似笑非笑看他,仍是不碰。
楚召淮心中疑惑。
这两日姬恂喝药时很干脆利落,哪怕放了一堆黄连也能含着笑一饮而尽,怎么现在如此警惕?
难道疯症作祟,担忧他下毒不成?
楚召淮正犹豫着要不要喝一口让姬恂安心,却见姬恂低笑着倾身而来,借着楚召淮端药的动作凑到碗沿喝了一口药。
楚召淮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还没有太疯……
锁链叮铛作响,姬恂宽大手掌扶住楚召淮的下颌,姿态散漫地覆唇而来。
楚召淮眼眸倏地睁大。
姬恂浑身烫得吓人,双唇相贴呼吸炽热。
只有唇齿中的药汁是凉的。
为姬恂抑製痛苦的药加了太多珍奇药材,苦涩味衝天,楚召淮舌根后知后觉尝到苦味,骤然反应过来,猛地伸手推开他。
左手还端着药,楚召淮右手本能往前按在姬恂赤裸的胸口,还未好全的两指陡然传来钻心的疼。
楚召淮眼圈通红,不知是苦的还是疼的,嗓音都在发抖,褐色的药汁顺着唇角滑落下巴,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你……你做什么?”
姬恂还在笑:“试毒。”
楚召淮怔然看他。
即使他方才动过这个念头,可这两个字从姬恂口中说出却格外刺耳。
再说了,皇室试毒难道需要嘴对嘴?!
下流!
楚召淮一时被姬恂弄懵了,手足无措道:“我、我没有给你下毒,药也是殷重山煎的,王爷可以问他。”
姬恂托着楚召淮的左手,眸瞳阴沉,淡淡道:“那神医多试几口。”
这世间,他不信任何人。
周遭仍是遍地孤魂野鬼,面容好似一团雾在他身前四窜,连带着面前的楚召淮也逐渐模糊了面容。
惟独那颗痣灼眼。
突然,一滴水破开雾气,缓缓从颊边痣划过。
姬恂混沌的神智一晃,好似被那滴水浸得颠颠倒倒,不知干坤。
缓解姬恂癔症和痛苦的药,楚召淮接连熬了两夜,调配多次才终于调好方子,此番以身饲兽心甘情愿被一条锁链和发疯的野兽困在一处,也没什么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