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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潢贵胄,坐拥美人。
可那又如何,死后还不是化为骸骨,深埋地下。
付松茂笑了声,转身拂袖而去。
大公主府上,亲卫回来复命。
“……王妃得知消息从护国寺回京,刚到璟王府便劈棺验尸,无人敢拦。”
姬抄秋正在修剪花瓶中的红莓,漫不经心道:“王妃反应如何?”
“似是……悲痛欲绝,灵堂上瞧不出,但回寝房时在石阶上一脚踩空摔伤,昏迷不醒。”
姬抄秋叹了口气:“不愧是皇叔心爱之人,竟然如此用情至深。”
亲卫道:“看王妃反应,棺中人定是璟王无疑了。”
“应该吧。”姬抄秋剪去一枝梅,淡淡地说,“告知璟王府的暗桩继续盯着王妃,所有和他接触、交谈之人悉数盘查。”
瞧大公主的意思,似乎还在对璟王之死存疑,否则也不会大费周章将死讯传去护国寺,又紧盯楚召淮。
亲卫颔首:“是。”
姬抄秋想了想,又道:“王妃是个罕见的美人,连皇叔都拒绝不了的美貌,想必京中定有不少人暗中倾慕。”
“是,今日楚荆门生付松茂特意前去吊唁,想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姬抄秋记起护国寺匆匆一瞥,以及皇叔待王妃那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若皇叔真是假死,得知被他视若珍宝的人被人觊觎,恐怕依那人的疯癫,必然忍不住会现身。
付松茂此人,太过君子,做不出什么侵占人妻之事。
还是得烧一把更烈的火。
璟王府燃着烛火,整夜通明不灭。
天蒙蒙亮,赵伯一夜未睡,重新寻来一口金丝楠木的棺将王爷大殓封棺,忙完后快步去暖阁看王妃情况如何。
可一打开暖阁的门,却见床榻上空无一人,褥子已凉了。
赵伯登时吓清醒了:“周患!周患——!”
周患从房梁上落下来,朝他“嘘”了声。
赵伯急得要命:“王妃呢?!”
周患指了指寝房。
赵伯怔了怔,轻手轻脚撩开帘子走进寝房中。
宽敞床榻上,床幔层迭垂下,窗棂未关,隐约有寒风轻拂而来吹得漆黑纱幔缓缓而动,露出里面蜷缩着的人影。
那一刹那赵伯甚至以为是王爷。
轻轻撩开床幔,坚硬冰冷的榻上宽而大,楚召淮不知何时来的,正手脚蜷缩成一团躺在中央,一件厚重披风披在身上,雪白毛边落在脖颈处微微动着。
好像被人拥在怀中般。
昨日失足摔下台阶,好在周患扶得快,只是手腕在撑地时崴了下,雪白腕子上缠着纱布,无力搭在枕头上。
楚召淮睡得正熟,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赵伯眼圈一红,小心翼翼放下帘子。
关闭窗棂,又将炭盆搬到床边,落地的动静似乎大了些,将榻上的楚召淮惊醒。
浑浑噩噩间似乎察觉到炭盆的热意,楚召淮翻了个身,将那件玄色衣袍抱在怀中,含糊地道:“不要炭盆。”
赵伯犹豫了下:“可外头起了风,似是要下雪。”
楚召淮不知有没有听到,又梦呓似的说了声:“不要炭盆,王爷……”
赵伯一愣。
楚召淮闭着眼,好似身处梦中,轻声呢喃。
“王爷怕热。”
姬恂一直怕热。
楚召淮在梦中也记着。
独属于姬恂的气息弥漫周身, 楚召淮蜷着身子,迷迷瞪瞪间似乎被姬恂从后面抱着。
楚召淮微微侧头,想要去看他。
姬恂低笑着捂住他的眼睛, 淡淡道:“怎么不睡了?”
楚召淮愣了一下, 身子往他怀中又缩了缩,捂着姬恂冰凉的手背,小声道:“你怎么阴魂不散的?”
姬恂只是笑, 不说话。
哪怕在梦里, 楚召淮仍清楚知晓姬恂已死了, 正被封在那口华贵的棺中, 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抱着他。
但他还是不愿意醒来, 想要沉浸在这团温暖中久一点。
再久一点。
天光大亮。
府中有人陆陆续续吊唁,声音嘈杂,将楚召淮吵醒, 不得不睁眼坐起身。
玄色衣袍从肩上滑落,轻轻覆在腰上。
楚召淮枯坐在空荡荡的榻上许久, 身体像是惯性似的想要下床穿衣。
日上三竿, 他要给姬恂煎药。
只是手在床头放置衣袍的小案上一碰, 手指倏地一蜷缩。
白衣……
他很少穿白衣。
赵伯也不会为他准备白衣。
楚召淮脑海像是蒙上一层浓浓的雾气,情绪和意识全都不太清晰,呆呆愣愣注视着那雪白衣袍许久,忽然“啊”了声。
记起来了。
这不是白衣,而是孝衣。
姬恂, 死了。
楚召淮觉得很奇怪。
明明姬恂已经逝去, 甚至是凄惨而死, 尸身面目全非,他心中却没有丝毫悲伤, 对一切东西都兴致寥寥,提不起精神来。
孝服雪白,楚召淮慢吞吞穿在身上,抬手将雪纱似的发带绑住乌发,神游似的离开寝房。
赵伯正在外面候着,见王妃穿着孝衣出来微微一愣,眼圈红了红,迎上前去:“王妃身子虚弱,不多睡一会吗?”
楚召淮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