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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不收。峰内已有三位……”
说到这里的时候,江泫微微一顿。心思还未转过来,身体就擅自说出“三个”了。然而他从没问过宿淮双的意见,如此武断实在不妥。若是主角想要更好的去处,或者无端怀念他本应拜入的岐水门,对锁住他前途的自己怀恨在心怎么办?!
但他仍硬着头皮接道:“已有三位弟子,足够了。”
末阳道:“三位怎称得上足矣?若我没记错,最小的那位弟子,尚未正式拜入你门下。再过几年就是九门会武,峰内参选弟子都凑不齐,岂不惹人笑话?”
江泫神色冷了几分。他目光冰冷地扫过末阳的脸,漠然道:“谁敢笑话他们?”
天陵目光扫过他神色冰冷的侧脸,感觉心脏一跳。不用看都知道他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从前他总顶着这种又冷又煞的神情走来走去,仿佛一樽行走的杀神,宗内哪个弟子见了他都发怵;可自从这次将他找回来,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他冷脸了。
曾经像是难掩锋芒的利剑,如今像是一捧灰。成日成日待在寂寥萧索的净玄峰,不收弟子、也不出来走动,偶然碰上也是平和死寂、寡言少语,状态实在让人担忧。
空气中漫起几分剑拔弩张之意,议室中原本和谐的气氛一下僵住了。似乎没想到江泫是这样的态度,末阳用力挥了挥袖子,眉头皱得能拧死蚊子。他忍了又忍,最终勃然大怒道:“不是笑话他们,是笑话你!”
他站起身来,指着江泫怒道:“经历一次雷劫便一蹶不振,你曾经决心迈出那一步的绝勇去哪儿了?!看看你现在像什么——”
一阵剑锋出鞘的利响过后,末阳的话被打断了。
雪亮的剑锋直直指着他的命门,天陵神色惊怒,举着剑森森道:“你再说一遍?”
重月斥道:“天陵,收剑!”
议室之中乱成一团,自始至终长尧都阖目静坐台上,不曾开口干涉。原本一副半死不活困顿相的清野一下子从席位上翻起来,挤进末阳和天陵的本命剑中间,好声好气地和事佬:“不要吵架,不要吵架嘛。都是老头子,吵吵闹闹的伤筋动骨就不好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毓竹绕到末阳背后,准备随时捂他的嘴。与此同时,他对着江泫挤了挤眼睛,比了个“嘘”的手势。
江泫收到他的信号,心中方才被挑起来的一点怒火诡异地一顿。天陵很生气,重月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宗主沉默不语,毓竹态度有点小心翼翼的意思,清野一张苦瓜脸可怜兮兮的。末阳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怒火僵在脸上,一时额角青筋乱跳,强行移开了目光,也不再言语。
……莫名其妙。
议室笼罩在诡异的气氛之中,只因为末阳的一句话。
自己终究不是伏宵,没有原身的记忆,不明白因为一场雷劫有什么值得天陵与同僚拔剑相向的。他先前之所以冷脸,是因为末阳讥讽他的弟子,后来发现对方只是气他闭锁自我一蹶不振,便也没什么好介意的了。
他站在一干人里,察觉到自己没什么波动的心情,与众人或高昂或无奈的神情一对比,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割裂感。
不就是一场雷劫吗……?
他抿唇,神色缓和下来,抬手去压天陵的剑。青年看上去颇有不忿,看见江泫平静神情时,呼吸却乱了一拍。
他依照江泫的意思收了剑,茫然地盯着他的脸,脑海中乱糟糟的:师兄为什么不生气?末阳这样说话,他都不生气吗?
又胡乱想道:天下已经……已经没有再值得他生气的事情了吗?
这不好。没有情绪不是一件好事,心如死灰更不是。他死过一次,似乎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伏宵了。
清野道:“对了嘛。和气一点好,末阳君没有恶意的。咱们会还没开完呢,早点开完,弟子说峰顶的果子熟了,摘了一筐放在我房间,我回去吃。你们吃不吃?”
天陵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他惦记的居然是果子。但他很给面子地回身坐下了,室内的氛围一松,几人重新落座,开始重新商讨第三轮试炼的相关事宜。
等到回忆结束,末阳向长尧示礼,第一个离开了议室。其余人三三两两地散开,江泫才迈出殿,就听见后面有人急急忙忙地喊他:“伏宵君!伏宵君!”
江泫回身一看。
是清野。
没人吵架了,他心情似乎轻松许多,几步追上来,抬手揽住了江泫的肩膀。已经数不清多久没有和人有过这样的肢体接触了,之前抱宿淮双进偏殿也只是因为情况危及,此时突然被这么一揽,竟然十分不习惯。
清野的手勾着江泫的肩膀,同他亲亲热热地向前走。天陵落了半步在后头,脸色又隐隐有点泛黑。
“我峰上多果食,很新鲜的。”清野眉飞色舞道,“只是有些冻过之后更有风味,明日可否借你峰顶遏月府一用?我知道里头有一片冷湖,用来冻蔬果,绝佳。”
见江泫眉峰一动,似有拒绝之意,清野连忙道:“分你一半!你不吃,你弟子要吃的嘛。你峰上来了位小弟子,一定还没辟谷吧?没辟谷要吃东西的。”
江泫一愣。他思索片刻,目光扫过清野恳切的神情,点头同意了。
仙山渡来16
回到净玄峰的时候已近天黑,浮梅殿外悬着四角灯笼,暖光逸散,映着峰上常年不停的飞雪,一片一片安宁平淡。江泫踩着石板路上混着落梅的薄雪,推开了朱红的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