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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表达感谢时的语气不似作伪,提到崔悢时的漠然也实在真诚。二者结合在一起格外矛盾,放在他身上不知为何却变得十分寻常。
宿淮双理解不了这种逻辑,但姑且将对他的戒心放下了。出于好心,他告诫道:“这是上清宗的幻境,或许由某位峰主的灵器所化。”
乌序闻言,语气竟带上几分飘飘然的浅笑:“你怕我被人发现吗?不用担心。”
他上前几步,将瓷瓶放进宿淮双的掌心,轻声细语道:“兽群快来了。你拿着这个丢去远处将妖兽引开。”
宿淮双知他有意支开自己,眉尖一锁道:“我不喜欢欠人情。”
乌序道:“并非人情,而是我的报答。”
宿淮双握着装有石涎粉的瓷瓶,用探寻的目光将乌序打量片刻。
既然劝不动,能不脏自己的手最好。他垂下眼帘,向后慢慢退开几步,视线追着地上人事不省的崔悢与乌序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转过身去,几声衣摆拂过草叶的窸窣清响过后,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宿淮双离开以后,乌序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他慢条斯理地蹲去崔悢身边,伸出手指像叩门一样敲了敲崔悢的头,声音如同蛇一般阴湿粘腻,盘旋在空气中。受血脉力量的催动,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些别样的效果。
“喂,醒醒。”
崔悢的四肢抽动,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被乌序的声音从地上扯了起来。他慢慢抬起头,双眼瞪大,瞳孔缩到针尖大小,喉咙却被恐惧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原本打算请你直接去死,但似乎有点太便宜你了。”乌序悠然道,“接下来我说了什么,你要一个字、一个字,好好地听清楚。”
“巫族?”
末阳盯着名册上乌序的名字,眉峰紧锁。
“水镜甄别过,的确是巫族。”参与主持选试的掌教汇报道,“并且,血脉相当纯净。”
巫族,是人类中相当特殊的一个种族,也是古时巫神神民遗落下来的唯一一支血脉。其族群居于海陵之底,外表与寻常人类并无区别,体内流淌的却是巫神之血。
巫神的血脉赋予这支神民遗族别样的能力,主要体现在声音上。世间对巫族知之甚少,只知其声色异于常人、可控神魂灵思,加之周身时常萦绕不祥之气,因此颇为忌惮,但巫神民深居简出、不曾作恶,因此千百年来,相处得算是融洽。
毓竹道:“可是我记得早些年间,巫族不是已经……”
几十年前,海陵大乱,巫族族人被一股神秘势力屠戮殆尽。对方来去无影,等仙门中人闻讯前往援助时,彼时幽静安宁的海陵已经成了一片人间炼狱,四处横尸,巫血染红土地,其族人无一人生还。
末阳道:“许是侥幸逃脱的遗孤。”
掌教面露不忍之色。“从海陵到苍梧山,横跨半个九州,一路想来颇为艰辛。”他劝道,“既然来到上清宗,想必是要寻求庇护。若能通过选试,便收下吧,他已经回不去海陵了。”
末阳颔首,算是答应了下来。紧接着,他想起了什么似的,面露不虞之色,道:“伏宵呢?还没回来?”
一提到这个问题,掌教额头上滑下一滴冷汗。
“还、还没有。”他战战兢兢道,“拜宗式前……应该会回来的吧?”
往生门。
宿淮双扔了瓷瓶、去而复返后,事情似乎已经解决了。乌序百无聊赖地坐在树下等他,崔悢呆呆地跪在他旁边,像是被掏空灵魂的人偶,但看他魂火形状完好,应当没什么事。
听到脚步声,乌序立刻转过头来。见宿淮双似乎在查看崔悢的状态,他抿唇一笑道:“你说的,叫我不要在宗内动手。”
宿淮双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对方是这种说了就听的类型。他正疑心崔悢为何醒了却不开口说话,却听崔悢猛地呼出来一口气,像是被人从水底拽起来一般急促喘息着,一看见他们二人,就大张着嘴,发出一声见鬼了似的惊叫。
还没来得及开口斥责叫他闭嘴,他就已经哭天撼地、连滚带爬地离开了,仿佛身后站着的是要噬他魂魄的恶鬼一般。
宿淮双啧了一声,移开目光,不愿再多看崔悢的腌臜丑态。他将视线转去乌序身上,道:“我要走了。”
乌序道:“可以带我一起吗?我有些走不动了。”
宿淮双用难以言喻的神情扫他一眼,上前两步,递出一只手。乌序握着他的手掌借力站起来,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衣服下摆。
“谢谢。”他一边直起身体,一边态度寻常的同他闲聊,“现在是要去找你的朋友吗?是叫……”
宿淮双道:“傅景灏。”
乌序点点头,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他们之间沉默无言,只要乌序不开口,宿淮双必然一句话都没有。如此绕着密林走了好一会儿,在选试的时限过去将近一半时,他们在密林边缘看见了傅景灏的身影。
他背对着宿淮双二人蹲着,面前生了一团火,似乎在烤什么东西。身边摆着两个人,为了方便搬运被他用长鞭捆在一起,结果搬过来以后,他就忘了把鞭子解开了。
宿淮双深吸一口气,感觉浓重的无语之情涌上心头。
他们在林子里绕来绕去,他竟然在这儿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