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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和江泫方才细细搜索了整个城主府,发现的异常之处只有这口井。修士阳元旺盛,阴煞看见他们只有跑的份儿,而他们现在井中,被人刻意“冷藏”,倒像是为了防止他们有异动,妨碍他养煞。
方子澄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开口道:“多谢师弟前来搭救。现下我并无大碍,只是冻得久了,手脚有些不听使唤。”井底传来一阵窸窣响动,似乎是方子澄挪近了些,虚弱的声音更加清晰地飘到宿淮双耳边,道:“这府中有煞,你行事要小心,还有,咳咳……万万不可夜宿……。我原本打算在入府第二天施阵将其祛除,城主留我在府中宿下,半夜时有人打开我的房门……再醒来就是在这儿了。”
宿淮双冷声道:“是谁?”
方子澄低声道:“天色太暗,看不清。只记得门外站了个人,似乎带着一顶黑纱斗笠。”
“黑纱斗笠……?”
宿淮双皱起眉头,总觉得这个形容有些耳熟。他凝神在记忆中思索一番,猛然想到了熟悉感的来源。
那家食肆的散修曾和他们透露,闻府的小公子半夜出府见人,与他见面的那位正好就带着黑纱斗笠!
线索慢慢串联起来,然而背后的真相让人身体隐隐发凉。将数名修士关进井底、深夜面见闻府小公子的,竟然是同一位!如此一来,怀疑是他在府中养煞也不是毫无根据了,或许是那小公子受他蒙骗,与他同流合污,将阴煞带入府内……
不对,时间对不上。
带斗笠之人与小公子见面已是两个月前的事,那时候闻城主和长子都已经病倒了,阴煞早在半年之前就已在府中,与小公子无关。
那小公子深夜出门见人,究竟是为了什么?那戴黑纱斗笠之人又是谁?
解决了一个疑点,更多的疑点又浮出了水面。宿淮双皱紧眉头,明白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将心思收回来,转而向方子澄道:“师兄,井底情况如何?”
方子澄道:“不太好。井下有封灵阵,我的佩剑也被缴了,用不了灵力,破不了阵。”
宿淮双领悟得很快,知道要先去井底破了阵,才能继续救人。然而井底漆黑一片、难以寻路,他暂时收回灵识,向江泫简短地汇报了经过。
江泫的眉尖在听见“黑纱斗笠”四个字时,同样微皱了一下。他淡淡地嗯了一声,道:“我去救。”
宿淮双道:“师尊,井下有封灵阵——”
言未罢,江泫已然从他背后取下太上剑,指尖抚过剑柄,将剑穗取下来给他,姿态甚至颇为闲适:“我知道。”他看了宿淮双一眼,嘱咐道:“先把那边走廊下的人抬到避风处。随后在府外近处找找,有没有其余入口。”
井下空间大,修士位置分散,人必然不可能是从井口投下的,府外应该有暗道。
宿淮双一一应下,目光怔怔地看着江泫提剑跃入井中。他不怕锁灵阵,因为即使没了灵力,也有一身臻至化境的武艺。是了,原本就是这样——
自己的师尊,是曾经名震天下的伏宵君。境界之深,已能改变一方天象,只是他不常出手,下山以后言行神似凡尘中人,自己竟然忘了这个事实。
井底又黑又冷,纵然没有水,想必也有很多淤泥。师尊爱干净,若是自己再强大一些,他就不必下去了。
少年垂下眼帘,眼中暗色一闪而逝。他在夜风之中起身迈上走廊,抓住倒地小厮的脚,随意将他扔去廊后避风处,几步攀上院边的大树,掌心撑住冰凉的墙瓦,轻灵地往外一翻,衣袂翻飞中无声地落了地,紧接着一刻不停地向外奔去。
他打算尽快找到入口,再进去找江泫。里面想必很黑,他再带一盏灯进去吧。
心照桃源14
井下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大, 也比想象中要冷。同净玄峰上凛冽的雪气不同,这口井下每一寸空气里都泛着砭骨的阴冷,鼻尖潮湿腐气萦绕不散, 脚下踩的泥中不知混的是水还是血,深一脚浅一脚, 再加上环境黑暗, 愈发难以前行。
江泫提着剑,在黑暗中行走。脚底下踩着的是货真价实的封灵阵, 传说中启阵都需百条人命的玄门禁阵,由于威慑力太大、难以破除, 阵法图早已在数百年前被仙门世家合力毁掉, 然而现今不知为何仍在黑市之中悄悄流通。
只要进了封灵阵, 任你是何方仙首、何方神君, 只要还未登仙成神,都只有老老实实被锁住灵力的份儿。没有灵识探路,找人就要困难了些。
好在半途总有发出动静的人,若江泫听见便循声前往, 尝试进行交流,无果则返回原路,继续前行。一边找活人,一边找封灵阵的阵眼将其破除, 如此来回几次, 确定了几点:
第一,这井下的构造,如同蜂室一般迂回复杂, 显然是人为设计的。然而年久失修,或许是闻氏祖上留下来的“有其他用处”的暗道。
第二, 能发出动静的人,虚弱之余,有些已经接近半疯状态了。地下除了封灵阵似乎还有别的术法,每走出一段就不会再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再加上漆黑一片,仿若身处一座死寂的坟冢。
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暗道中关了这么久、还被封灵阵锁着灵力放不出灵识,其中的绝望与崩溃可想而知。有好几人在江泫靠近询问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回应了,只兀自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疯疯癫癫地揪着乱糟糟的头发不住哀叫,形状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