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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虽避世不出,但族中人大多慷慨正义,再者我与他们上一任家主有些交情,应当能讨来一抔神水。”
江氏家主……
现在这个时间点,原本的江泫恐怕已经死去了。江泫死去没过多久,他的父亲江槐尘、也就是江氏原本的家主亦阖目追随祖神而去,前世江泫穿过去让原身活了下来,江槐尘却仍然死了,想必这一世结局也不曾改变。
家主和他唯一有继承权的嫡子都死了,主位空缺,便要抓别人顶上。重生之后,江泫从不曾主动打听过江氏的事,此时心中却有些冲动。
他斟酌片刻,还是开口询问道:“江氏现任家主,是谁?”
重月道:“江氏上一任家主之弟的长子,江鸣岐。虽然年轻,但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往后想必大有作为。”
江泫对这情势缄口不言,没再多问。按照原本的轨迹,江明衍此时应当还未认祖归宗,正在小门派中历练。江氏之中,确实只有江鸣岐有这个资格。
随着这个名字一同浮现在眼前的,是故人的容颜。
江鸣岐、还有他的妹妹江鸣鸢,他们二人同江氏少主从小一同长大,江泫穿过去以后日日与他们相处,交情不可谓不深。纵使结局是受人挑拨反目成仇,江泫却从不曾恨过他们。
江氏人性格大多温淡、不理世事,而江鸣岐兄妹是其中截然不同的两团火。哥哥脾气火爆、嫉恶如仇,妹妹张扬恣意、心直口快,两人从小就是能将栖鸣泽闹得天翻地覆的混世魔王。
江鸣岐那样自由自在的性格,骤然被抓上家主的位置,行事处处受限,想必相当不好受。不知上一世自己死去以后,又是谁接替了家主的位置,背着近乎支离破碎的江氏继续向前走?
“……宵……宵宵……?”
江泫在重月的呼唤中回过神,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这样唤我。”这不假思索的话一说出口,便是一怔。
重月也是一愣,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又来了”的神情。她顺应江泫的心意,撇去那个让现在在九州享有盛誉的仙君感到难以启齿的小名,从善如流地改了口道:“好……伏宵。你为何在出神?我叫了你好几次。”
江泫道:“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重月道:“什么往事?小名被弟子听见的时候吗?”
她仰头看江泫,一贯稳重的神色中带着点揶揄。她其实也不知道面前之人想没想起来、想起了多少,只是方才听他那样说话,莫名有些怀念。
虽然提问,但也没指望能得到回答。重月低下头,鬓间一直素银钗缀着流苏,映着白而净的雪光,显得清冷出尘,又带些久久习医之人的悲悯。
“不要嫌我唠叨。最近你的灵识不要动,也不要带你徒弟下山。好好呆在遏月府休息,等我明日带人上来,开阵补元。”
江泫心知,重月之所以让他不要带宿淮双下山,是因为猜到夔听盯上了他。今夜必然会有人去确认苍梧山下的封印,届时知情者都会知晓,夔听的躯体消弭,一部分神魂挣脱了封印。
让他们得知这消息,也不知是好是坏。
夔听栖居在渊谷少谷主的身体里,然而稍稍一想,便有一种合理的怀疑:渊谷是夔听在险些成为它坟冢的赤后之上建立的。再者夔听盯上宿淮双的原因,江泫仔细思索之后,认为只有两种可能性。
其一,夔听在找容器。
其二,宿淮双的眼睛,对它有威胁。
二者选一,或者二者皆有。毕竟,从来没有哪双眼睛是能透过实体看到妖神的神魂的,也不会有哪双眼睛只是看见夔听的神魂就会给主人的身体带来如此大的伤害。它们之间似乎天生相斥,其中似乎又潜藏别样的机缘。
他对风氏的瞳术知之甚少,尚不得解,但既已事发,此后必然需要警惕。
然而还有一个问题。
——“不用灵识,如何将他元神找齐?”
重月道:“我让天陵帮忙。”
江泫默然片刻,道:“我可以。”
重月似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眉尖皱起,用罕有的严肃语气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灵识的状况?”
江泫道:“我知……”
“你不知道。”重月道,“你不仅不知道,你还想用。”
江泫:“……”
他被刺得有点哑口无言。
疼吗?
自然是疼的。
能补好吗?
未知数。
寻常修士灵识生于灵台,若受损受污染,运转心诀、服食丹药,再去灵气丰沛的地方呆个三年五载,或许能自愈。但江泫没有灵台,灵力储藏于元神之中,一旦受损,修补便成了天方夜谭。
但他实力不弱,削下来的也不多,想着或许不补也没关系。然而重月一听,气得扭头就走了。
走了一半,她又折回来道:“让玉危带些炎星符上来吧。他很畏寒,但山浮梅殿不方便起阵,让他暂时留在这里。”
江泫一愣,待重月走了之后,俯身伸手向宿淮双面上一探。果然,冷得像冰。在姑胥城主府井下的时候也是,脸和手,没有一处是热的。
仔细一想他每日似乎总会在身上多加一见里衣,习剑前脱去外袍时,能看见一截雪白的领口。一个畏寒的人在终年覆雪的净玄峰上呆了这么久,自己竟然一点都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