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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想劝江泫回去休息,这儿留重月弟子来守,便听江泫道:“他眼上所附之物,我想将它移走。”
天陵双目微张,立刻猜到了江泫的想法,心中猛地窜起一把火,几步到他面前,道:“不行!没有这样的法子!”
然而有或者没有,并不是天陵说了才算的。他是个剑修,脱口而出此言也只是出于对他的关心,江泫对这一点心知肚明,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有些许无奈。
一来他并非伏宵,无法坦荡地接受重月与天陵的善意,心中总觉得有所亏欠。二来宿淮双身份特殊,不可不保。自己现在能行走世间,相当于是从系统那儿赊了一条命,它给自己的任务,不可不尽力完成。
他有难言之隐,无法言说,落到天陵眼中,却叫他火冒三丈。知道自己劝不动,冷着脸道:“若你想要完全护一个人,总有一天会丢了性命。”不等重月出声呵斥,拂袖离去。
重月的亲传弟子早已缩到了墙角,默不作声地当隐形人。重月同样不赞同江泫的想法,然而听见天陵方才那一番话脸色也有些发白,纵使有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了。
她有些难过地垂下眼帘,道:“你的灵识短时间内不能像以前那样用了,要养,不然会很疼。若将他眼上所附之物转移到你的眼睛上,没有了灵识,就和眼盲之人没什么区别。”
江泫的眼尾微微一弯。
“我心不盲。”他道,“少一双眼睛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淮双还年轻。再者……”
他微微一顿,因为不想用江氏的东西,又想让重月打消忧虑,十分不情愿地补上一条:“三月之后,神水便到,届时可解。”
重月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从没见你待哪个弟子如此上心过……希望他值得。”
第二日,江泫的目前蒙上了一条三寸长的白绫。修仙之人原本就五感通透,视力受限之后,耳力便愈发敏锐起来。不能用灵识是有些不方便,但习惯之后倒觉得也还好,身体无大碍就能行动自如,唯一的缺点是有点找不着东西,比如看不见跪在自己边上的宿淮双在哪儿。
少年在修补好元神的第十日醒来。未苏醒时重月每日前来喂药、悉心照顾,灵丹妙药不要钱似的往下砸,听她讲,宿淮双每日的状况都要比前一日好一些,再加上他年轻力壮,不出半月就能好转。
江泫坐在椅子上,异常欣慰地颔首,下一刻,便听重月严厉道:“今日的灵泉泡了没有?”
江泫唇角心虚地一抿。
遏月府内有一汪冷湖,汇于正中,湖水是西侧引来的灵泉。水泽受苍梧山山气浸养,灵力丰沛,纵使处于极寒的遏月府,也终年不冻,清野对此眼馋已久,时常带着亲传弟子、拖着一大箱蔬果往山上跑,后来江泫便直接让他施术抽走,谁知灵泉换了个地方之后竟变得与普通泉水无异,江泫猜测,应当是清野喜极而泣的眼泪滴进穷天乾坤袋中所致。
总而言之,灵泉再次从泉眼中汩汩流出,汇成了一汪新的冷湖。重月向其中撒了一捧药花,花瓣甫一接触水面,便沉入水底。她叮嘱江泫每日在灵泉之中泡两个时辰,虽然无法修复灵识,好歹能让状态回复些许,起码下次再用时,不会在疼得脸色发白。
“我知你再疼都不会说,只能从脸色瞧出来。”重月道,“若下次偷偷用,我便请宗主来将你的灵识封了。”
此为一物降一物。无论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上清宗伏宵君,还是无依无靠、从另一个时空飘来的孤魂江泫,都能被师姐和宗主降得死死的。
只好去泡灵泉。泡了两个时辰,穿着湿漉漉的中衣坐在泉边淋雪,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从没仔细看过,遏月府的雪有没有落到水中去。平日里随处可见的东西,只有在眼睛看不见之后,才惋惜没有仔细观赏。
很快,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此时遏月府中没有其他人,来的只有可能时宿淮双。他醒了江泫颇感欣慰,暂且不论宿淮双看清他双眼情状时如何就地长跪不起,江泫的灵识此时不能用,虽然勉强能依靠过人的五感正常行走,但要他宿淮双在哪儿,却是万万找不着的。
他道:“为何要跪?”
宿淮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声线紧绷,乍一听之下有些难言的颤抖与无措。“弟子……弟子……”
江泫道:“起来。我看不见你在哪儿。”
没有传来应答。
江泫无奈地转过身,将搭在青石板上的、湿淋淋的长发拨开,探手去拿放在一旁石台上的外衣。其实他知道放在哪儿,去拿的时候方位故意一错,纤瘦苍白的手被落在半空,指节微微蜷缩,露出些许茫然来。
果然,下一刻,质地柔软的外衣就被递到了江泫掌心。
他伸手握紧,在心中道:果然,没点诡计,敲不开自己的石头弟子。
谁知这石头弟子方才将外衣递到他手中,又反手撤了回去。江泫这下是真的愣了,听少年慌忙道:“我去为师尊取一套干衣,这套被雪气润湿了……”
他磕磕绊绊地走远了。
江泫的小腿浸在水中,随意划了一划,漾起一圈清清的涟漪。他看不见这景象,心情诡异地想:怎么回事?醒来之后仿佛不太聪明。去除水汽随手掐诀便是了,何必特意再去取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