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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泫垂下眼睫,靠着温热的碗沿抿了几口。暖流一路漫下,滋润干涸的咽喉,再开口的时候,声色已经好了许多。
宿淮双从怀中抽出一张手帕,道了一句“失礼”,俯身将江泫唇边的水渍擦拭干净。
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品。江泫颇有些不适应,定了定神,察觉身体和精神的不适感终于尽数褪去,只剩下浸入骨髓一般的疲惫。但灵力慢慢运转,这些疲惫也在缓慢消弭。
“你为何会在峰内?”
他的声音有些疲软,神色也不可遏止地恹恹不兴,但语气仍可称作温和。仿佛发生在他身上的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问题,方才几近崩溃的可怕状态只是落进湖面的小石子。
宿淮双听见他波澜不惊的温和声音,却能感知到面前这具躯壳之下没顶的疲惫。少年将小碗放去一边,踌躇着几步走回床榻前,却没有回答江泫的问题,而是道:“师尊,您方才……”
“只是小疾。”江泫平静道,“已经好转,不必担忧。”
宿淮双抿唇,垂下眼帘,瞳中神色黯淡一瞬。
江泫的话,他是不信的。
原就无缘无故睡了一天一夜,还睡得不安稳;今日本来坐在九仙台上观赛,突感心悸头晕,借口回峰内,却没有找到人。正准备开门出去寻,迎面接了人,将他惊得脑海都空白了一瞬。
了解江泫过去的人少之又少,他显然不在其中之列。原就打算只顾好当下,可现在,面前人漫长的、蒙着岁月剪影的过去无形间聚成一堵高墙将他隔绝在外,有些事情只要江泫不说,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小疾……”宿淮双涩然道,“师尊,如果……”
还未说完,见江泫抬头望他,手却在摸索什么东西。宿淮双知道他在找束带,躬身从床榻的边缘拾起,递到他手上。
江泫握住那条轻飘飘的白绫,一边将他理顺,一边道:“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必担忧。”
宿淮双道:“可有解法?”
江泫却不回答了。他静静坐着,眼神仿佛落在了少年面上,如同贴面而来的、世间最细最柔的雪。宿淮双沉默不语,没让自己的视线从江泫黯淡的双瞳之上移开。
他听见他的师尊轻声道:“待你长大,便能知晓。”
九脉争锋10
宿淮双道:“师尊, 您就坐在这里。”
江泫道:“好。”
宿淮双:“不能起来,也不能乱跑,有事就找景灏。”
江泫:“……好。”
宿淮双:“不能摘束带。等我来了, 才能走。”
江泫哑然片刻,十分矜持地点了一下头。
一旁站着的傅景灏都快惊呆了。
这是伏宵君??
这是伏宵君????
他一会儿盯盯江泫, 一会儿瞅瞅宿淮双, 可劲儿地对着少年挤眉弄眼,暗示他不要再说了一会儿将人惹生气了怎么办?
然而令他惊掉下巴的是, 他从头挤到尾,都没发现江泫有一点不耐烦的意思。宿淮双说什么, 他便应什么, 甚至因为束了双目、脸色有些苍白, 清瘦的身躯陷在软榻之中, 显得有些文弱。
当然,傅景灏是万万不愿联想这些的。江泫不管变成什么样,在他心里的恐怖形象都永不变易。因此,震惊之余, 看向宿淮双的目光带上了诡异的钦佩。
淮双!!!出息了啊!!!
他眼含热泪地想。
这一段拿出去,可以吹一辈子了!!!他知道伏宵君待宿淮双不错,但没想到过会这么纵着啊!!!!
宿淮双翻来覆去地叮嘱好几次,视线落到江泫不太健康的脸色上, 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原本是想让江泫在净玄峰休息的, 奈何他无论如何也要来九仙台观赛。宿淮双拗不过他,只好将他带过来,叮嘱他想睡就睡, 但千万不要乱跑。
之前心脏骤停的感觉,少年已经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他说什么江泫都应, 温和的语气让宿淮双紧绷的心情缓和了不少。他站在江泫面前,低头看着青年流水一般散在身后的长发——原本是凌乱的,宿淮双用木梳一点一点细致地梳顺了。回想起柔软冰凉的发束缠绕指间的感觉,他竟生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僭越心思。
想抚一抚师尊的头……
这心思冒出来不过一息,他神色立刻冷肃下来,在心底快准狠地将这个想法抽散了。正巧到了赛前准备的时辰,他退后几步,一抬头就看见傅景灏裂成好几半、复杂难言的神情,向其投以一个困惑的眼神。
傅景灏默默地捂住脸,将表情搓正常了。
“你去吧。”他大义凛然道,“我不会走的!”
宿淮双点点头,又看了江泫两眼,提着送生放心地走了。江泫从沸反盈天的喝彩声中辨识到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等到彻底听不见了之后,才有些疲惫地向后一靠。
他的状态其实并不怎么好,只是暂时不想一个人呆在太安静的地方。
谁知他这一靠将一旁的傅景灏惊了一惊,磕磕巴巴地道:“伏、伏宵君,您怎么了?!”
江泫颇有些头疼道:“无事。你不要吵。”
傅景灏立刻闭嘴站好,安静如鸡,只有江泫同他说话的时候,他才会压低音量,小声答话。
“此次江氏参加九门会武的弟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