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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上方的元烨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片刻,面前虚情假意的笑容忽然散去了,神色隐隐有些扭曲,冷声道:“巫族真好啊。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什么也不能让你们分开,对不对?”
他举起手中被黑火灼烧、尖嚎不断的衣姬道:“这个贱人,你的同族,衣姬。曾经在族内受过那样多的虐待与冷眼,也是巫族灭族的罪魁祸首——若不是她向我通风报信,我还找不到海陵的位置。”
“我真的快好奇死了。你不恨她吗?为什么现在还能一脸平和地和她说话?”
乌序垂眸不语。
突然,元烨甩手将衣姬重重掷去地上,从墙上跃下来,毫不留情地踩住她的身体,用长靴底细致残忍地碾了碾。
观他此时神情全然都是戾气,已经气得快要发疯了,听着衣姬的惨叫又觉得畅快无比,边碾踩边厉声道:“至于衣姬,你这贱人——你不是恨巫族恨得发疯吗?不是时时刻刻都恨不得他们去死吗?!!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你在帮我们的好阿序做什么?偷偷养魂,养得够久、够细致,就用这些肮脏东西的元神把巫族人的元神换出去吗?我告诉你,不许。没有我的允许,你休想将任何巫的元神放出来,给我好好地锁在你的身体里头!”
乌序死死地低垂着头。此前作疗伤之用,他被江泫封去了灵脉,此时面对元烨的怒火,除了体内巫神的神力毫无反制的手段。却不想片刻后,对方突如其来当空踹来一脚,将他整个人都掀翻出去,重重地撞上断墙,剧烈的疼痛险些让他当场昏厥。
然而他没能晕过去,在地面挣动一会儿,又吃力地爬起来,默默地重新跪好。
元烨不喜欢脱出他掌控之外的东西,这样的情况哪怕出现一点都让他大发雷霆。因此现在,绝不能做出任何点爆他怒气的举动。
踹完一脚仍然不觉得解气,元烨上前又补了几脚。直将乌序踹得快要爬不起来了,怒气才勉强平息下来一些,蹲在他面前柔声细语道:“乌序啊乌序。几十年前你找到渊谷来时,我大发慈悲留了你一命,告诉你了,我只是借巫族人的身体一用,只要你好好听我的话,我会将他们的元神通通还给你的。”
“你当时也答应了,不是吗?我让你去接近宿淮双,你也去了。只要好好合作,你的族人是能魂归故土的。为什么要打这样不好的小心思?”
乌序匍匐在他身前的地面,乱发遮掩之下的瞳孔几乎缩到了针尖大小。他是愤怒的,然而更多的是无力与恐惧,还有对自己的怨怼,害怕元烨就这样将族人的元神全部毁去。
他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死了也是应得的。但无辜的族人不行。
最起码,最起码要在拿回他们的元神之后再死……
他张大双目,勉力伸出一只手,扯住了元烨绣着金竹纹的衣摆,嘶声道:“……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少谷主。乌序知道错了。以后……咳咳……以后绝不会……”
腥甜的血液漫上来,堵住了他的喉腔。乌序咳了好一阵,一句忏悔的话说得断断续续,而元烨始终无动于衷地站在他面前,垂眼冷视,也不知究竟信与不信。
只是最后,他的态度依旧柔和了些,搀着绵针一样的冷意,伸手去扶了乌序一把。这样一扶之后,他察觉了些许端倪,冷哼一声道:“我道怎么这么不禁踹……你那好师尊将你灵脉封了?”
他颇为不耐地在身上翻找片刻,拍了一枚续命的丹药进乌序嘴里。乌序的意识已经变得昏沉起来,此时任由元烨东拉西拽地将他拽起来,连抬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稍后我会给你解开的。”他道,“从前留你一命,现在也留你一命,这都是恩情。”
“乌序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伴随着这声阴森的低语,传送符的光芒一闪而逝,元烨、重伤的乌序、被灼烧的衣姬,都伴随着这道光芒,彻底消失在一片赤红的海陵之中。
匣中日月1
沿着乾天盘的指向, 一路向北、越过海陵的土地过后,最终点落在了洛氏的升阳城。说实话,江泫不怎么喜欢这种繁华的城池, 更偏好安静些的小城小镇,只是既然乾天盘指向升阳城之中, 还是得想办法进城看看。
升阳城是洛氏分家的驻地, 比起本家来说更接人气,城中住的不少都是凡民, 就生活在仙门氏族的眼皮子底下,日子要比水深火热的偏远地区好得多, 城民也要格外热情些。
走到升阳城外的时候, 见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 似乎是入城盘查的。
江泫一看, 便默了一下,道:“这是排江湖骗子的。”
宿淮双顿了顿,也想起来以前听见过的传闻。曾有一江湖骗子入升阳城,单用言语便将那城主骗得找不着北, 最后兜了府库中的大半财宝,扬长而去。
至此以后,城主便对术士、相士一类成日挂幡行走的深恶痛绝,几乎到了看见就头疼欲裂的程度, 但凡由看见这种穿着的、或许有抓到这类人乔装进城的, 一律不由分说地痛打一顿,再赶出城去。
见江泫开始低头打量自己的穿着,宿淮双立刻道:“一点也不像。”
意图被识破, 江泫轻咳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带着宿淮双排队向城内走。队伍走得很快,等到了门口,江泫才看清楚排查的手段,偏过头去,抿紧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