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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的尽头,立着一片鲜血淋漓的剑阵。上头悬挂的人早已死了,有的死得太久,肉身腐烂,腐肉又被乌鸦啄走,只剩一副空荡荡的骨架,晾在赤后空气里浮动的黑灰之中。
剑阵之中,每一柄剑都巨大无比,剑柄直冲天际。且剑身之上,都刻着一只同样巨大的眼睛,沾染了死人身上流下来的血水与腐水,仿若一只又一只恐怖的魔眼。
这些魔眼缓缓旋转,忽然在某一刻同时一顿,转向了站在远处的宿淮双。锁定目标之后,这些巨剑的剑身都兴奋地震颤起来。最中间的巨剑之上、广远的黑天之下,遥遥站着一个人影,从容不迫地向他一挥手,霎那之间土石迸溅,赤后的土地之上,缓缓张开了一只鲜血淋漓的巨大眼睛。
憾世无双2
他的脸色很不好, 看起来连行动都不是很方便。然而他依然坐在这里,以一种十分秀雅的姿态坐在院中等他。
江泫想不通他搞这样一通做派干什么。最开始把他捡回来的时候,江泫最想把他教成的就是这个样子, 奈何桀骜天性难改,只要记得最基本的礼数, 慢慢地也就随他去了。
若要说江明衍单单只在他面前这样, 江泫是不信的,多半是为了笼络族人的伪装。
他在院门处站定, 开门见山道:“淮双呢?”
江明衍道:“见到我的第一句就是这个啊。实在让我有些伤心。”
江泫不欲看他的嘴脸,侧开目光, 冷淡道:“你伤不伤心, 与我何干。”
侧开目光的同时, 他的灵识也不动声色地在这个小院里头搜寻。自从上次雨夜分别, 他与宿淮双之间那条朦胧的连线似乎被切断了,现在就算两人在一个地方,他也感知不到宿淮双在哪了。这让他心中升起些许焦躁。
却见江明衍凝视他一会儿,轻轻笑了一声, 从竹椅上站起来,兀自转身,走上廊前的几级台阶。在开门的时候,他无声无息地在门上一划。
这是解开锁仙柱的密令, 然而这一划以后, 江明衍并没有得到他预想中的反馈,动作微微一顿,推开了门。
房间里是空的。原本立着锁仙柱的地方空荡荡一片, 房内空气冰冷凝滞,对来人发出无情的嗤笑。
江明衍嘴角一抽, 慢慢牵起一个刻薄的笑容。
“蠢货。”
江泫抢上前去,迈过门槛进了房间。屋子里还有一股极淡的血腥味,如江明衍所说,这个房间确实是有过人的。然而此时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可能:里头的人跑了。
想到这个可能时,江泫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宿淮双从栖鸣泽跑出去,等着他的就只有坠落渊谷。好巧不巧,出入栖鸣泽的路就在赤后荒漠里、渊谷的头顶!
然而,宿淮双是不知道渡生道的位置的。他不知道出去就是赤后。而救他出去的很有可能是江时砚、或者江子琢,更大的问题就是,他们也不会知道宿淮双为什么受伤,又为什么被抓进这里,条件反射会将这些缘由都抛在江明衍头上,于是更加心急要救他出去,恰巧将他推进了虎口。
厘清现状之后,江泫不打算再浪费时间,立刻起身打算离开。
谁知还没迈出门口,一只手忽然从侧边伸出来,轻飘飘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江明衍看了他一眼,因为察觉到他想要离开的意图,皱起了眉头。
“现在去也来不及了。”他平静地道,“是他自己跑出去的,我就在院子里头守着,他依然要跑。”
江泫道:“让开。”
江明衍道:“兄长,你挑人的眼光真的很不好。挑谁不好,偏偏挑了那一位的容器,给自己带来数不清的麻烦。”
“他迟早是要死的,你做这诸多事情,只不过是在延缓他的死期。况且……”他慢慢转过头,注视着江泫的目光之中带上了真心实意的困惑。“为何要在他身上花费这么多心思?我知道兄长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救他也是因为善心。但这种时候,可否把善心收一收呢?进了渊谷以后,就算是神也救不回他了。”
救不回吗?
江泫微微一怔。
确实,很难了。
但是……
昔日的剪影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逝。值得回忆的事情太多了,江泫的过往清清淡淡,宿淮双是重重刻下、浓墨重彩的一道颜色。
这些回忆糅杂在一起,最后汇成的,竟然是曾经在幻境之中,于盖头下狭窄的视野之中窥见的那一双交握的手。那时他们合拢的掌心之中,托着一朵艳艳似火的红梅,宿淮双托着他的手,也如托着一朵花,绣着金线的长靴迈出一步,喜服的衣摆便随之而动,恰如一片惑人心神、鎏金融织的海。
那时心神恍然,总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发芽的征兆,又觉得心慌意乱,强压下去了。这会儿一想起来,心中便泛起一片浅浅的涟漪。
他仿佛是想说些什么的,到了最后说出口的却是:“我是他师尊。”
江明衍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微微一颔首道:“确实。但今天我不会让你离开栖鸣泽的。”
江泫的眉间倏地闪过一道戾气。
他道:“你想凭什么来拦住我?”
他的手已经抚上了太上的剑柄。江明衍的视线向这灵剑之上一落,不为所动道:“我自然是打不过兄长的,也不会再跟你打。我拦不住你,那酉临殿的人呢?他们是兄长的族人,兄长也要对他们出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