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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这样呵止,众人自然觉得丢了面子。见他看起来年纪轻轻, 约莫也就二十四五,一人站出来斥道:“你是哪家的小辈?谁教你这么说话?”
“哪家的小辈?”花瞬指了指自己, 似乎被这个问题蠢到了, 连被吵醒的愠怒也烟消云散, 嗤笑一声, 道:“实在是愚不可及。看到这张面具,还想不起来我是谁吗?”
江泫莫名觉得自己被他这句话扫射到了,当即默了一默。
照他的话来说,花瞬这个名字在仙门之中似乎广为人知。然而江泫是真的不曾听说过他, 连他口中的“这张面具”,都只是上次才初见过一面。
宿淮双也听到了这句话,抬头瞥了一眼,道:“跳梁小丑。”
江泫道:“你认识他?”
渊谷最活跃的时候, 江泫已不在人间。再醒过来以后, 玄门定局已变,凭空多出来一个玄门第三首,各家各族都对其敬畏有加。他虽不曾听说过, 然而上清宗的弟子私底下是会聊些小八卦的,宿淮双没准曾听过花瞬的事情。
谁知, 宿淮双道:“不认识。不过看见渊谷,总忍不住骂两句。”
江泫闻言,微微侧目。
宿淮双此番归来,可谓是改变极大、与从前判若两人。江泫无法知晓他在神境之中到底经历了什么,只知现在的宿淮双与人世之间,似乎隔了一层看不见的隔阂。
绝大多数的事情,他都漠不关心;不经意间,神态会流露出从不曾有过的乖戾残忍。情绪更不必说,不面对江泫的时候,仿佛一片死水。因此听他说“忍不住骂两句”,江泫莫名觉得有些欣慰,甚至想鼓励他再骂两句。
只是这鼓励还没说出口,身后忽然有一个温淡轻缓的声音道:“尊座有所不知。此人名叫花瞬,是渊谷的……”
见江泫猛地回头看他,风迁的话头顿住了,莫名道:“请问,怎么了吗?”
看见这张蒙着束带的熟悉面孔,江泫心中隐隐发毛的感觉慢慢消散,道:“……你几时来的?”
风迁微微一笑,拱手礼道:“同淮双一起来的,比尊座稍早一些。我就坐在这里没有出声,尊座可能没有注意到我。”
是真的,完全没有注意到。虽说风迁已经是个死人、没有生息了,但自己也不该完全没注意到。
身体变弱,五感也跟着退化了么?
江泫将头转回去,掩在长袖底下的手不动声色地攥紧了。宿淮双任他动作,江泫这样攥着他,他心中似乎很喜欢。然而察觉到江泫心情不佳,凑近了些,低声问道:“你不喜欢听这些,便不说了。”
江泫略一摇头,道:“倒也不是。花瞬是渊谷的什么?”
风迁默默地将视线从两人交握的手上挪开,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神色如常道:“是渊谷中名声最响的一位。渊谷的内部实力究竟有多强暂且不论,在短短数年之间真正将渊谷抬上仙门视野、将它送上玄门高位的,正是花瞬。”
“此人外表年轻,实则心狠手辣、暴戾恣睢。无论是虎口争食,还是栽赃嫁祸,抑或是千里追仇,都是一把好手。渊谷初起之时,有不少世家在他手下吃过瘪,只是碍于他皮面功夫做得好,不好多言。后来随着渊谷愈发壮大,更是没有将仇还回去的机会了。”
“遍九州都知道,渊谷信奉一位神。然而几乎没人知道,这位到底是什么神。他们对外宣称,神灵之下一律平等——那位少谷主的事情其实鲜为人知,玄门中人最熟的其实是‘花瞬’这个名字,部分想要凑上前巴结的,还为他送上了‘神司’的称号,称作‘花神司’。”
“花瞬常年不在谷内,反而喜欢与各世家周旋。约一年前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日前又冒出来,以‘自家神殿垮了拼都拼不起来’为由,向交情尚可的世家讨借修缮费用。给了的自然平安无虞,不给的几月之后便无故遭灾……下场稍稍有些惨烈了。总之,是一位不大好惹的人物。”
江泫心道:原来如此。此前见那些渊谷残党对其颇佳尊敬,果真有一番缘故。只是渊谷如今根基大损,连人都不剩多少,这事玄门可知道么?
随后他发现,大抵是不知道的。
殿中有不少人在认出他那张银面之后就噤声不语,最开始出声驳斥他的那人在看清旁人的神色时,也悻悻然地低下头去。
好在花瞬如今并没有同他计较的意思,将两只手揣在袖子里,毫不留情地嘲讽道:“这么一点破事,吵来吵去实在难看。诸位当了这么久的家主、族老、门中要人,竟然连理清事情主次的能力都没有,实在蠢得清奇,叫人刮目相看。”
“把外头那个什么东西解决了之后,要去寻哪家的仇,讨伐哪一方的不道义,都请随意。还是说平日里有什么不好撕破脸皮的,非得趁着这个时机宣泄一下,日后才又好笑脸相见么?”
“九门之中有不少都在外头帮忙救人,是你们说要商议策略、九门之中要留人做见证,我才勉为其难留下来的。”他笑道,“小门小派就是小门小派,这辈子都成不了气候。但成不了气候是你们自己的事,现下最要紧的是,诸位能否拿出一个态度呢?”
不少人被他这句话刺地脸色发青,满心怒火。其中不乏上头的,扬言要割了他这条诡言不止的舌头,只是刚刚将剑拔出来,就愕然地发现自己动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