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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灵阵发出数声恐怖的震响。结界之上金光暴]乱,如同被无法违抗的巨力捶打,有了破裂的征兆。
风迁被藤蔓当空扫了一记,又被锁灵阵震出的余波一挡,生生卡在了后头,眼见藤牢之上长舌钻进钻出、鲜血淋漓,登时目眦欲裂,道:“尊座!!”
他的剑已经脱手飞出去了。事实上,若非体内那位带给他的再生能力,他根本坚持不到现在,遑论下去捞剑。
但他知道江泫绝不能死。
风杳死了、宿肃死了,他们的儿子流落世间,遇见江泫之前吃了数不尽的苦。若江泫死了,宿淮双以后当如何,风迁根本想都不敢想。他双目发红,在下坠的空档猛地扯下缠在眼上的白绫,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急声道:“我们的约定提前!你现在出来!”
在他的躯体深处,骤然响起一声刻薄的嗤笑。
不过须臾之间,体内藏匿已久的鬼魂接手了这具躯体,在半空中旋身,直直坠向落向藤蔓丛的剑。他一头扎进狂舞的藤蔓之中,抓住断剑信手一挥,便立刻从险境之中脱身;再凌地腾空数十丈,单手挽了个游刃有余的剑花,长剑如饿虎扑食,带着沉凝千年的恐怖杀意,一剑劈断了藤蔓织就的牢笼。
这断口甫一劈出,眼前银芒乍现。“风迁”回身后撤,顺手捞了个掉下来的人,眨眼间便遁走数十丈。
他前脚刚走,藤笼内便斩出数道森寒的剑芒。藤牢破碎,残花败叶之中飞出一道身影,灌满神力的削铁如泥,狠狠掼入柊山神的喉咙。这个过程十分顺利,衔云划开藤蔓如同划开一片浅水,连丝毫阻力也无,剑尖刚入,鲜血便狂飙乱溅开来,洒了江泫满头满身。
他没避开,双手握着剑柄,又向里推入几寸。耳边柊山神的咆哮声快将他震聋了,躯体饱受折磨,精神在此刻却终于亢奋起来,喜色上涌,心道:能行。见血了,能行!只要再往里——
……再往里……?
思及这里的时候,他的脑海忽然一片空白。
忽然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又忘了自己究竟要干什么,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
长埋体内的异香,在最关键的一刻被柊山神引动,向持剑之人露出尖利的獠牙。
江泫茫然地睁大眼睛,茫然地松开了力气。距离结束只有一步之遥,他虚虚握着剑柄,长剑上的银光却慢慢消散了,随之一道消散的,还有环绕他周身的灵芒。
衔云嘶声道:“主君——!!”
江泫什么也听不见。听不见衔云绝望的惨叫、听不见身后修士声嘶力竭的呼声,听不见漫过穹顶的结界被打碎的巨响。他的世界寂静一片,连一丝风声也无。
如同被风拍熄的烛火,他这便要松开剑柄,从金芒翩飞的空中落下来,落进柊山神诡笑着伸出来、等着接住他的巨手之中。
江泫向下落了一寸。
不过一寸之后,他的腰被谁的手臂揽住了。那人将他死死地箍在怀里,另一只手伸出来覆上他握剑的手背,带着他的手向前,一剑贯穿了柊山神的喉咙。
贯穿之后,灵力注入。沿着柊山神躯体的寸寸前行,走一步,炸一步,空气之中血肉与花瓣纷飞,溅满赤林城的土地。
没过多久,江泫一个激灵,忽然清醒过来。脑海中迷雾散去,他猛地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条件反射重新握住了剑柄,用从未有过的音量高声喊道:“淮双——!”
腰上那只手箍得太紧了,像是要把江泫横空折断。江泫的后背紧贴着宿淮双的胸膛,呼吸十分困难,然而他没管这些,猛地抓住宿淮双的手背,喜道:“淮双!!”
他甚至也不知这欣喜从何而来。大约是因为柊山神终于能被成功封印,一桩事了,为此感到轻松。
又或许是因很久以前,独自在夜里偷偷想过的、有人能在希望渺茫处伸手接住自己的梦,在此刻猝不及防地实现。为此喜色浮动、视野朦胧,泪痕吹断、洒落襟前。
剑柄被推动,巨力压着柊山神的喉咙,迫使它向后仰倒下去。而后砸断半座城池、被灵剑钉在地面,赤林城中花海枯萎殆尽,同主人一道生机尽失。
它徒劳地咆哮,想伸手拔出钉穿喉咙的巨剑,却被赤红飞光绞断手臂,如此坚持半刻钟,瞳色黯淡、双目合拢,仰躺在地,再也不动了。
云定风止14
一堆枯枝败叶底下, 藏着两个身影。
色泽极淡的结界在周围撑起,隔开破碎枯焦的花叶,结界底下, 宿淮双已变回二十四五的模样,微垂着头, 双臂紧揽, 侧脸死死贴着怀中人的发顶。
江泫缩在他怀里,被这个冰冷的怀抱裹得严严实实, 甚至连呼吸都不太顺畅。他想抬手也抱一抱宿淮双,却挤不出力气。
他们被蒙在了碎花烂叶底下, 结界之下是宿淮双撑起的、一片狭窄的净土。光线十分昏暗, 江泫看不见宿淮双的神情, 勉强抬手探了探, 发现自己一身衣物已经湿透了,全都是血。
原先整洁得体的衣服,现下竟找不出来几块干净的地方。他担心了一会儿宿淮双的衣物会被弄脏,而后又想起来对方总是一身黑色, 就算沾上了血,也看不出来,这才放下心来,疲惫地靠上宿淮双的胸膛。
岂知对方似乎因为这个微小的举动慌了神, 黑暗之中传来宿淮双颤抖的呼吸声:“……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