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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人缓声接道:“于是我们分头在边境有人来往的城镇之中调查,约定在扶风镇汇合。我曾见过好几位据说是见过那座灵殿的人,可花费力气请来询问之后,竟是一问三不知。”
江子琢挤进来,道:“就是,就是。昨天我不是追人吗?那人也说是进过灵殿,但看起来有些古怪,应该跟以往那些浑水鱼虾不一样,可惜追丢了。”
江泫踩着衔云,衣袍在烈风之中翻飞。
他们已经进入了赤后,脚底下是一望无际、黑风席卷的荒原。从高处看,赤后的枯寂与广阔已经到了摄人心神的地步,不过望上一眼,便叫人心惊胆战,疑心自己也会跟前人一样,埋骨于这片荒原之中。
为隔开赤后土地上漂浮的死气,每人的身边都环着一层光色极淡的护体灵盾。是以江子琢并不能真正挤到江泫身边,听完他的叙述,江泫微微侧头,提出一个疑问:“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据说是这样的。”最起初开口的那位少年道,“不过大部分的人都没能回来,看来实现愿望要付出的代价不容小觑。”
定然如此。那灵殿一定就是花瞬费心费力重修的神殿,只是为何不在谷底,而是升上了地面?
又为何要故意放出消息,引这些散修深入赤后?
疑云重重,众人一路上都没再说话。往前御行一段,面前的黑风愈发狂躁,眼前死灰浮动,几乎已到了遮蔽视线的地步,越往前走,情况只会越发严重。
江泫当机立断做出了选择:“落地。”
数道剑芒于是从天际滑落,流星一般扎入昏黑的荒原之中。脚底真正踩上赤后的土地,江子琢感觉有些奇怪,不信邪似的又踩了踩,咋舌道:“好软。土地怎么这么软?”
如同才在一层棉花上走似的,方才落地,就陷进去大半个脚掌。
江时砚抬头望了望天,道:“落灰。赤后空气中净是黑灰,长年累月下落,便积了这么厚厚的一层。”
江子琢评价道:“踩着感觉好恶心。”
江泫从乾坤袋中取出乾天盘,注入灵力之后,古铜色的小盘指针飞转,稳稳地悬于面前几寸之处。很快,天池中心掠出一道金线,准确无误地为一行人指明方向。
赤后太大了,在地面不比在天上,很容易迷失方向,此时用乾天盘引路十分合适。
江时砚仔细看了一眼,竟然立刻就认出了它,喜道:“乾天盘?有它在,方向就不会错了。”
江泫颔首,言简意赅道:“走吧。”
江子琢就走在他身后,望了望他的背影,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感觉心中豪情澎湃。许是他的情绪感染力太强,同行的队伍之中有人向他投去异样的目光,莫名道:“子琢怎么了?”
另一人笑道:“别管他。没准他现在正觉得伏宵君很酷,琢磨着要不要学。”
为了自己的形象、和江子琢的心情着想,他们交头接耳的声音格外小,再加上有结界阻挡,江泫和江子琢谁都没有听见。
一行人踩着脚感一言难尽的黑灰,沿着乾天盘的指引继续向前走,走了一截竟然也习惯了。起先还精神抖擞,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之中待得太久,时间和方向的感官都逐渐模糊起来,记不清进入赤后究竟多久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到达渊谷中心,慢慢都沉默下来,不约而同地凝神静心,专注脚下的路。
数不清过了多久,江泫视野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黑点,正慢慢地朝他们这边来。
他一顿住脚步,其余人也发现了异常。江子琢抬手抵在眉上,眯起眼睛眺望片刻,不确定地道:“好像是个……人?”
江时砚也看了看,道:“确实是人,好像还受了不轻的伤。”
“是不是听了那个传闻,来赤后找灵殿的修士?”一位少年道,“看他这样走路,灵力一定所剩无几了,岂不危险?我们……”
他正想去搭救,方才走了两步,后话和意图一道被江时砚拦了回去。青年道:“等等。”
他心中疑惑,朝江泫那儿看了一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泫正在确认。这样的死地之中忽然出现什么东西都不奇怪,有些东西虽披着人皮,但不一定就真的是人。
片刻后,江泫道:“去救吧。”
话音未落,便有几道灵力掠出,江子琢带头,很快扶着人回来。众人围过去一瞧,是个瘦如骷髅、衣衫破烂的中年人。
似乎是散修,身上灵力也不剩多少了,受赤后漂浮的死气侵蚀,被抽走生气,因此骨瘦如柴、步履蹒跚,若非运气好碰见江泫一行人,他一定没法活着走出赤后。
甚至都不论能不能走出去,再过上半日,或者一日,他就该彻底被抽干生气,变成黑灰之下埋着的无数具尸体之一了。
为了救人,众江氏弟子将可劲倒腾自己的乾坤袋,灵丹不要钱似的喂,回灵的灵符灵宝也毫不吝啬地往人身上砸。亏得江氏底蕴深厚,他们这样砸完一通,乾坤袋里头还能留下不少存货。
那人原本已经意识飘忽,愣生生被这些灵丹灵宝把魂拽回来了,翻上去的双眼一挺,死命地在结界之内深呼吸一阵,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
恢复意识的第一反应,是崩溃惊恐地大叫。他感觉到有好几只手拽着他,顿时惊恐不已,一边惊嚎一边推开众人的手拔腿就跑,没跑几步又向下栽进灰里头,被众人七手八脚的拉起来。拉起来之后,他继续跑、继续跌,如此循环好几次之后,江泫眉尖一皱,抬手一道灵力打入他体内,场面终于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