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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屉拉开,里头排着一整排整整齐齐的银面,木架身后的阴影之中,漏出一小片漆黑的袍角。
花瞬重新换了一只面具,总算将分毫不停歇的鬼哭狼嚎压下去。他转向那片阴影,道:“看见他,感觉如何?”
对于他不太友善的戏谑之言,阴翳中的人沉默以对。片刻之后,木架后飘出一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声音,咬字是那家人特有温吞,语气之中却浸着些许叫人背脊发凉的寒意。
“他的声音怎么了?”
花瞬道:“谁知道,我没问。”
那人便又不说话了。
花瞬道:“差不多该走了吧?非要见一面,现在看过了,别赖在我书室不走。你的下属死了,不去看看吗?”
江明衍道:“不必。”
他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波动,似乎对此不以为意,神情藏在阴影之中,谁也看不清楚。
说完这句,木架之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似乎起身打算离开了。花瞬抱着手臂靠回书桌上,假情假意道:“如果可以,你能不能跟着尊座一块走呢?我看你好像很想跟着他走。”
江明衍毫不留情的拒绝从木架后传来:“不必。我要亲眼看见结果。”
花瞬轻轻嗤了一声。
木架之后探出两道视线,如同银针一般尖锐,叫人如芒在背。江明衍道:“人关好了?”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要让他发现。”
花瞬将视线转向他,做出认真聆听的模样。听见江明衍的嘱咐,他双眼微妙地一弯,漆黑的双瞳之中,谎言与算计悄然涌现。
“当然。”他笑道,“这四个老家伙身上的灵力,足够神降仪式开启了。二公子真是雪中送炭啊。”
江泫越过墙边的尸体,独自一人向江周的寝居走。
这路方才走过一次,他已记得大差不差,没花多久时间便到了门口。
推开门,一窝蜂涌上来好几个人,却都不敢发出声音,都眼巴巴地看着江泫。江泫心领神会,反手关上门,往门上拍了一个静音咒。
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少年叫道:“时砚,时砚!伏宵君回来了!不用发信了!”
江泫道:“发什么信?”
那少年道:“您去了好久,玉盘也找不着您的踪影。时砚在犹豫要不要给他大哥发信,正巧您就回来了!”
江时砚从内室之中迈出来,看见江泫好端端地站在门口,面上的忧色终于缓解了一些,呼出一口气,喃喃道:“……终于回来了。”
江子琢跟在他身后出来,道:“我就说,伏宵君当然能回来啊。你不要担心。”他迅速转向江泫,“伏宵君,那个神司跟您说了什么?”
江泫道:“一些不重要的事。”
他环视一圈屋内众人,道:“你们可以回栖鸣泽了。”
江时砚愕然道:“什么?”
江泫道:“族老已经被送回去了。用玉盘传信,他们应当正在各自的寝殿之中。”
众人神色各异,大多有些呆愣,不敢相信事情就如此轻易地解决了。江时砚立刻传信回去,一阵焦灼的等待过后,玉盘之上浮现几道灵文,翻译过来是一句话:
“皆安全无虞。”
江时砚呆了一呆,肩膀彻底松下去了。众人无不为此欢欣,大多觉得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了头,喜得晕头转向,抓着同伴的手压抑喜色,方才端住仪态,眼瞳都闪闪发亮。
“去吧。”江泫叮嘱道,“记得联系涿水的族人,一道回去。”
众人齐声道:“好!”
江时砚道:“那您呢?您接下来去哪?”
江泫道:“寻友人,出赤后。”顿了顿,他问道:“江明衍如今在哪?”
江时砚这才有些放心,道:“一直在鸣台之中。家主去了禁地,族中许多事务是他在处理。”
江泫颔首。
临走之前,他们带上了江周的尸体。
送走江氏一众,江泫便独自向地牢那边去。他的步履不紧不慢,一边走,一边取出巾帕,将方才花瞬凑近的那边耳廓缓缓擦拭几遍。
谈话的时候房内有人,还是需要警惕防备、不得不进行掩饰的人。他意识到花瞬眼神偏移的含义,随口拣了个不可能得到答案的问题——果然,花瞬附在他耳边说的并不是什么答案,而是一句例行的催促。
“赶紧离开吧”。
花瞬在谋划什么东西。方才房间之内的人,知晓族老失踪的内情,很有可能是江周的同伙,江明衍的属下;能让花瞬如此给面子,极有可能是江明衍本尊。
他同江明衍之间有某种谋划和交易,四位族老是交易的内容之一。可现今交易的一方已然暗中将人送回了栖鸣泽,还要瞒着另一方不让其知道,说明根本目的并不是那些族老,而是不知情的另一方本身。
花瞬把江明衍、或是江明衍的属下留在栖鸣泽,究竟是想干什么?
若要处理掉族老,有很多种动手方式,如同上一世那样,趁乱直接杀进四殿都是可行的。为什么地点要选在渊谷,还要经过花瞬的手?
江泫边走边想,回过神来之后发现自己又路过了空荡荡的正殿。那黑纱笼罩的事物仍静默无声地伫立在殿中心,隐隐散发着不祥之意。
他的脚步一顿,片刻之后转身,向那事物走去。
江泫走得越近,那不祥之感便越浓厚。仿佛底下藏着世间罕有的邪物,单是掀开那层黑纱,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