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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系统的声音在灵识海中响起。
【你能同宿淮双说话么?】
江泫的嗓音嘶哑刺耳:“若是能说上话,便不必如此,被独留在废墟之中。”
云下千重3
二人相斗, 风云搅动。若从地上看,只觉地动山摇、天地变色;若从天上看,恰如枯地生花, 森森不似人境。
赤后当真是一片焦土,是恶地, 从无生灵可在此繁衍生息。花瞬建起来的是赤后的第二座神殿, 如今也倒塌了,地面被神力轰击的烈风剐出数道纵横的沟壑。数千年沉积的死灰盈天, 焦土再次被劈开裂痕,似是抚不平的丑陋伤疤。
江明衍振剑旋身, 避过数道夹面而来, 足以将他绞成肉泥的风刃。战时不知时间流逝, 往来几趟下来, 身上已经挂了不少伤痕。
邪神的神力带有污染,好在濯神的神力能够抵消;他凝神屏气,找到一处破绽,在宿淮双山峦一般的巨翼之上又添一剑, 方才撤走身形,便见那翅羽之上鲜血狂飙,万眼震颤不止。
那眼睛不是凡物,被盯上之时会被攫取心神, 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江明衍一直避免直视那些眼睛, 偶然间瞥了一眼,立刻被宿淮双的神力掀翻出去。
他想要伪神的命,宿淮双亦不对他留手。这一下又重又狠, 全凭体内的神力为他挡去了致命伤,才能踉跄着落地, 以剑拄地,低头咳出一大口血。这一下、加上身上的其余伤口,零零散散的,还能站住简直是个奇迹。
然而他不仅能站住,还能重新将淬阴提起来。这次提剑之后,他没有急着进攻,而是仰头打量片刻宿淮双那对遮天蔽日的翅羽,淡淡地冷笑一声,道:“神不像神,人不像人。”
声音不大,但他知道宿淮双一定听到了。那双交缠着血色与银星的眼瞳微微垂下来,轻微的絮语顺着风流飘过来:“很丑陋?”
江明衍微微笑道:“是很丑。我若是你,情愿在那天就死了,这样至少还能让他记得自己的人形。”
宿淮双道:“我曾下定决心,要永远站在他身边。”
江明衍道:“决心?好笑。”
那双猩红的瞳孔凝视着他,瞳中古井无波。宿淮双盯着江明衍好一会,冷漠地宣布道:“你不及我。任何方面。”
他的轻蔑让江明衍气得发笑。然而很快,这愤怒也从心底消却了,江明衍直起身体,任由粗粝的荒风剐过自己浑身的伤口、被鲜血染透的衣摆,道:“我能为他去死,你不能。你贪心,总想着多看他一眼,纵使被九州隔去另一边,也要变成恶鬼亡魂回来缠着他。”
他伤得很重,比宿淮双重不少,神色却并不见低迷,反而成竹在胸,似乎对自己的颓势并不在意。
宿淮双意识到,江明衍在拖时间。他背靠着连通神境的漩涡,并不打算迎合对方的计划,干脆利落地抬手。
又是一场天昏地暗的死斗。打到最后,江明衍浑身如同被血洗过,黑灰凝成的锁链从地底探上,将他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
淬阴剑从天幕落下。他没有挣扎,倒也不知是死是活。宿淮双指尖微抬,将他勾近了些,见血污之下,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他早知此人是疯子,然而疯子会掩饰,穿着一层温淡清雅的皮。此时将这皮打坏了,底下终于透出密密麻麻的癫狂恶念,江明衍被宿淮双捏在手中,竟然还在笑,咧开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仿佛碰见了全天下最有趣的事情,笑道:“是不是很想杀了我?”
宿淮双抬起手,透过翻卷的黑烟,轻飘飘地锁住他的命门;背后的天幕之中,慢慢撕开一道冰冷的裂隙,白昼的光芒从这缝隙之中洒落下来,映亮其中探下来的、透明的丝线。
江明衍瞥了一眼,用残余的力气挣开一只手,指了指江泫的方向,笑道:“你敢动手,我就杀了他。”
天地之间,风流倏地一滞。
江明衍道:“看清楚他身上缠的东西了吗?他挣不开的。你猜一猜,是你的动作快,还是我的动作快?”
那些丝线极软、极轻,比蚕丝还要轻细三分,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捧着悉数洒下来,慢慢地向宿淮双的身躯与双翼探去。
宿淮双的神情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侧头看向江泫的方向,一片狼藉的废墟之中,有一片异常的、澄银色的光芒流动。江泫就在那牢笼里头,似乎动弹不得。
他又将视线转回了江明衍身上。江明衍道:“别看我。我是说过要送他一份礼物,但若东西拿不到手,便也没有意义了。与其看他继续冷眼待我,不如先送他上——咳……”
他的神情微变,周身的锁链一紧,捏得浑身的骨头喀喀作响,剧痛袭来。但也仅限于此了,宿淮双没有更进一步。
丝线被风吹着,慢慢缠上了宿淮双的身体,越来越密、越来越紧,像是在编织一张透明的网。黑翼上的眼睛一接触到丝线便巨颤着炸开,羽翼似乎被烈火灼烧一般,开始向上浮出漆黑的焦烟。
宿淮双眉尖微微一抽。
江明衍道:“我劝你最好别动。你应该是第一次……接触天罚?”
宿淮双漠然道:“你对神的理解似乎有些浅薄。这些并不致命。”
江明衍闻言,哈哈大笑。然他不怎么有大笑的力气,胸膛像一只破风箱,喉咙里头涌出的声音叫人不忍卒听。他也不介意这个,一边笑一边道:“对神自然不行,但是对伪神效用如何,你要试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