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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各自背了个包,里面是换洗衣服和几个鸡蛋糕,还有姐俩所有的零花钱……以及堂哥的零花钱。爷爷奶奶不让她俩去堂哥的房间,她俩总是会找到时机偷偷去。去的次数多了,自然也就知道他的零花钱在哪儿。
不多,仨人的零花钱加一块也就百十块。但百十块对于她们已经是很多了。
多莉对此起初是害怕,当班车发动的那一刻,她的亢奋程度远胜过了害怕。多娜则镇静多了。从她们怎么坐公交到省内客运站,客运站都哪些班车途径姥姥家,她查得一清二楚。
等班车彻底远离市区,多娜才安心地从包里拿出鸡蛋糕,姐俩吃着笑着。一共带了六个,她们边吃边畅想到了姥姥家都怎么痛快地吃、怎么痛快地玩儿。她们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水库里游泳,她们包里还装了泳衣。尽管每年水库都会传出谁谁家小孩儿淹死的消息。
她们聪明着呢。大人也就那点伎俩。
她们还带了水杯。六个鸡蛋糕一人吃仨。吃喝完那股亢奋劲儿过去,困意也逐渐上来了。等最后她们被司机叫醒都已经是终点站,天都黑了。
她们错过了两站。眼下是在一个只听过没来过的地级市的市区。回去的班车已经没了,最早一班是明天七点半。
她们牢牢地牵着彼此出站,对陌生的环境多少有些害怕,但内心不慌乱。多娜是算着还有多少钱,要不要先找一家宾馆。多莉是肚子饿了,有些后悔不该把那三个鸡蛋糕都吃光。她们最后决定先上一辆公交车,其中一个站点是什么什么小吃街。
到了小吃街下车,好多好多的人呀!光那些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招牌都够人眼花缭乱。姐俩牵着手从头逛到尾……最终只保守地买了一份麻辣豆腐。一碗有十块,多莉托着碗底俩人头抵头、次次哈哈地每人吃了五块。
她们以前没吃过这些。在姥姥姥爷家没机会吃。爷爷奶奶嫌这些又脏又没营养。
她们仔仔细细地又把小吃街逛了个遍,几乎在每个摊位前都驻足一会儿,经过反复筛选又买了份锅贴和甑糕。原本更想买一屉灌汤包,但灌汤包贵,俩人得计算着花,还要住宾馆,还要买明天的班车票。
姐俩找了个利索的地儿坐那吃,吃完擦擦嘴,再擦擦弄到衣服上的汤汁。此刻她们早已经不害怕了,甚至想着小吃街要能通宵达旦就好了,这样她们可以在这里依偎着坐一晚上。她们也才坐了半个小时就想上厕所,光厕所又找了十分钟,等上完回来小吃街的人明显稀少了。
她们坐在街尾商量着怎么办?刚找厕所时问了家宾馆都要七十块。她们就剩六十八块了。商量着商量着看见一个身上又披又挂的流浪汉,他神情猥琐地朝着姐俩露出下体……多娜见状先朝他吼,接着就朝他吐口水。多莉也捡地上的东西砸他。那流浪汉小跑,这姐俩慢追,一边追一边骂他变态。
等把流浪汉赶远了,姐俩迎头就看见一个“网吧”的招牌。她们对视一眼,瞬间抛却刚刚的不愉快,牵着手就朝网吧跑去。
而此刻的家里人已经急疯了。姐俩离开前留了字,龙飞凤舞地写着:我们回姥姥家了!
章二
孔家人一宿没睡。
孔爸都去姥姥家又回来了,没见俩孩子。
也都出去找了,也都报警了。
客厅里坐满了人。孔爷爷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转,孔奶奶躲在厨房难过自责,直说打俩孩子回来从没亏过她们,什么好吃好喝的都紧着她们,更没动过她们一根手指头……
孔玲心烦意乱,说她,谁怪你了?啥都爱往自个身上揽。说完看了孔妈一眼。
孔妈没心思接她话,手里攥着一台手机,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盯着地板上的破毛巾。
大伯也闻到信回来了,简单了解了情况,沉着地坐在那儿翻电话本、打给他在派出所当所长的老同学。刚挂完电话,孔爷爷望着他,说这俩丫头能跑哪儿去?孔奶奶也从厨房出来,朝着他泣不成声。
那边许爷爷也从客运站回来了,他托他的老伙计调了监控,见那俩孩子从容不迫地上了班车。他回来朝许奶奶交待:你下去跟他们说,这俩丫头主意大着呢。不是坐过站就是绕去玩了。
许奶奶问你咋不去说?许爷爷头一扭,躺里屋补觉去了。
那姐俩能意识到自己将引起什么样的风波,但意识不到这场风波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她们从来没有讨论过这次出走的动机和目的,但彼此都心知肚明。
如果回头家里人问,那就是——我们想姥姥了。
但更深层更隐晦的意思她们不会说。
姐俩在网吧也很无聊,她们不太会玩电脑,尽管家里堂哥房间也有一台电脑。睡也睡不好,一来这是她们人生中第一回 在外面过夜,有股难以名状的兴奋;二来网吧的味道很冲,熏的她们脑袋难受。一直到凌晨两三点,姐俩才趴桌面上相继睡去。
早上七点被网管叫醒,姐俩先去卫生间胡乱洗把脸和漱了口,然后出来网吧一面找早餐摊,一面回忆刚网管说坐几路公车到客运站来着?也趁吃早餐的间隙,她们在一家糕点店买了一封花生糕和蜜三刀。这是姥姥姥爷爱吃的。
等拎着糕点到了客运站上去班车坐定后,内心那股雀跃才彻底消失殆尽。多娜偏头望向车窗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多莉则怀里牢牢抱着糕点,一路上频频问售票员,哪哪哪个小镇到了没?售票员被她问得不耐烦,安生坐着吧,到了就喊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