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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嗯了声。
邵辉问,知道我喜欢你吗?
她也嗯了声。
邵辉笑她,知道还来?说完抱着她回了卧室。
深夜她裹着邵辉的睡袍出来阳台,打给许生辉,她先平复了两分钟,告诉他:我跟邵辉在一起了。
隔天许生辉风尘仆仆地来了北京,他来到孔多娜的住处,张丹青给他开的门。孔多娜一夜未归,张丹青在卫生间短信她:【灰姑娘来了,我说你去跑新闻了。】
孔多娜确实跑新闻了,在行政部门呢,农民工讨薪准备点火自焚。
许生辉在孔多娜房间站着,张丹青给他沏了杯花茶,他接过托在手心说了声谢谢。张丹青找话,问你来前没联系多娜吗?
许生辉打量着房间,单人床下的地毯上堆积着衣帽围巾,合不严的衣柜门缝里夹着条毛衫袖,书桌上凌乱的叠着电脑书籍护肤品便当盒咖啡杯。他目光长久凝视着书桌上的一个梅瓶,月白色的梅瓶里是一株落败干枯的红色腊梅,梅瓶是他和多娜一块在旧货市场淘的,腊梅是一个月前他在花市上买的。
孔多娜回来已经是四个小时后了,她来不及换棉拖直接推开房间门,张丹青的声音传来:他回去了。
孔多娜轻轻哦了声,折回门口一面换棉拖一面脱着羽绒服,脱了羽绒服回房间准备挂衣柜,发现那半扇衣柜门被修好了,房间也被仔细整理过,书桌上有留言:娜娜,你照顾好自己,我回去了。
她在书桌前站着,张丹青在客厅问,你们真分手了?
多娜出来厨房准备烧水,随意地问她,他说什么了吗?
张丹青轻声喊她,娜娜。
多娜嗯了声,看向她。
张丹青说,他在你房间哭了很久,他问你状态怎么样?我实话说了。
孔多娜和许生辉在十九岁的秋天确认恋人关系,二十三岁的冬天结束恋人关系。
十九岁有什么?有傍晚绵延无尽的风,有躲在大树后面的少年。
donna (十七)
同邵辉确认关系半年后,孔多娜从报社离职了。
并非深思熟虑或盲从,就是那天她的指导老师约她散步,问她想不想去电视台发展?她的指导老师离开报社去了电视台新闻部。
没多久她也离职了,没去电视台,先做了专职的化妆师。
她对新闻没什么兴趣了,待着没意思,也预见了自己的职业局限,她永远也成为不了大记者。这是她在张丹青身上看见的自己。
张丹青在震区当了三个多月的志愿者,回来从读研一就开始整理素材,想把震区的所见所闻作为非虚构作品给写下来。她伏案断断续续写了一年多,发了几篇给孔多娜看。孔多娜就看了一篇,qq 上同她聊:基调太灰了。
张丹青也在 qq 上回复:我也觉得有点。
俩人坐在各自房间的书桌前,在 qq 上聊。
孔多娜以自己的经验建议:你写完收文件夹自己看没问题,但出版或投稿难度很大。我建议你先沉淀沉淀,先从这种情绪里出来,等离远了再写。用新闻体写。
在她跟张丹青说这番话的同时,意识到这话好耳熟。忽然想到在震区她跟同行们交流,特别是电视台的,他们传回去的片子都被搁置了,领导说调子太灰,拍不来就往回撤。包括他们报社,发回去的报道和现场照片无一不熬夜修改,后来主编点名,说只有孔多娜拍的现场照片能采纳。
她拍了啥?她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她当时举镜头了,第一时刻对准那些悲戚哀鸣的人,但她拍不了,镜头一转拍了废墟和灾况。她拍不了人,不管是活着的人还是压在废墟下的人。之后的日子又断断续续抓拍了些,拍灾民聚一块儿生火煮饭,拍他们聊到什么时,露出的那一霎浅浅笑意……她忘了,她排斥回忆这些,这些画面也是她无意捕捉的。倘若要她专门去拍这些,她是反感的,她反一切的形式主义!
也是在这次跟张丹青在 qq 上聊过后,她第一次去直面回忆震区发生的事情。她尽量不带个人色彩,试着从中抽离出来。也通过这次聊天她做了自我评估,她的新闻野心远大于能力,而一个人的能力又跟个性息息相关。
她没跟任何人商议,果断离职了。将来会不会后悔?不知道。
她跟张丹青总结,说她就是一只井底蛙,池塘都没见过,日日向往大海,大海来了,她呱嗒呱嗒跑过去,一个浪头把她卷了海底。
张丹青听完轻揽住她,用力地抱了抱。
她跟张丹青的关系日益紧密,她们清楚彼此什么状况,从不出言宽慰。孔多娜一度看不得冷冻柜,张丹青就拉着她远离;孔多娜跟灰姑娘分手,她不置一词地默默陪着;她们相互陪伴,相互关照,哪怕日常话不多,想到彼此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是一股无形的力量与安慰。
在孔多娜跟邵辉恋爱后,张丹青隔三差五地问她,你不搬去跟他同居?
孔多娜说不搬,我想跟你住在一起。
张丹青了然她的心意,十分领情。
孔多娜每周去邵辉家住三晚,余下住合租屋的日子里、不时会睡去张丹青房间,或张丹青睡来她房间。俩人多数时候也沉默,只是在同一个空间里各干各的。比如孔多娜熬夜改稿,张丹青坐在她床头剪脚趾甲。
孔多娜说你怎么跟蔡小蕙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