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1)
他本以为自己能忍受的,毕竟那噩梦般的一个月他也熬过来了。可仅仅是划出第一道口子,他就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刀子从手中滑落,他看着身下洇染开的那片血红,又狼狈地爬起来,翻箱倒柜地找止血纱布。
将纱布摁在伤口处,他的眼睛有些发红。他厌恶这样软弱不定的、畏惧疼痛的自己。不是早就经历过更过分的残忍和恶毒了吗,为什么连这样小小的痛都无法忍受呢?
他将酒精瓶狠狠砸向墙壁,看着全身镜中自己狼狈的样子,自嘲般笑了起来。
谢牧川没能如愿。
每次他过来想看看陆悠时,那人都避而不见。不是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就是让阿姨替他出来回绝。
满屏的信息一句不回,打来的电话都是放任它自动挂断。
陆悠一面避开和谢牧川的接触,一面也在收拾着离开时的东西。
以前他没注意,等真正整理起来时,发现谢牧川已经无声无息侵占了他的生活。
衣服,一大半都是他买来的。
日用消耗品,也是他在补充。
陆悠把柜子和抽屉打开又关上,收拾来去,能带走的东西还不够填满一个包。再精简点,除了必带的银行卡和身份证,就再也没了。
那个别墅里也许有更多独属于他的东西,可那里充满了太多不堪的回忆,他不愿再踏足。
从衣柜里拿出件属于自己的衣服换上,他走出门去,想在离开之前见最后一个人:袁星尧。
他从陆少爷变成陆悠,是因为这个人。也是因为嫉妒他,才引起那么多争端。
既然要彻底离开了,就好好道个别。由他转述给谢牧川,总比自己当面去说要好。
外婆年纪大了,既然自己已经回不去了,就请他代自己多去看看吧。
陆悠站在约好的桥上,戴着兜帽挡住喧嚣的风,看着滚滚东流的江水,看着沉沉欲坠的天,一种悲凉感无法克制地涌上心头。
如果有选择,他怎么可能舍得走。可谁又给过他选择呢?
记得高考后的那段旅途中,他曾攀登过绵绵山路,拜过巍巍古佛。他跟那些香客们一起,坐在蒲团上听和尚们讲经。
那些佛家偈语,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却记得老和尚说的一个故事。
他说,古时候那些大户人家,觉得自己的孩子体弱多病,怕他们承不住世上的磋磨而早夭,就会在庙里求来签文、符纸,循着八字,去穷苦人家找一个孩子。
小孩儿喝过符水,戴上刻了咒文的金圈,就成了少爷的替身儿,能帮少爷挡去灾祸,保少爷平安。
那时候他只当故事来听,现在想来却觉得,或许自己就是其中一个替身儿。
可能是陆笙燃泉下有知,怕她的孩子遭难,才求了阎王判官,换了自己来。等这些苦难都熬过了,袁星尧就平安了,他自然也没什么用了。
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自虐般的,他又在那个“彦”字上多刻了两道痕。哪天刀痕覆盖了烙印,他就再也不用看到这个疤了。
不知是难忍疼痛,还是悲悯身世,他一时间又有了哭泣的念头。
脚步声渐渐逼近,是袁星尧来赴约了。他转过身去,却在看到袁星尧的第一眼,就将眼睛眯了起来。
他果然还是讨厌这个人,讨厌他的优秀,讨厌他的懂事,讨厌他占据自己的位置。他以为经过这么多事,他已经能客观地看待这个入侵者,果然还是不行。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袁星尧的脸上,而是在看他的衣服。
他记得这件外套,这是两年前谢牧川带他去hk买的。全球二十件的限量版,挂在橱窗里,价格贵得要死。
可陆悠却偏偏看上了它,只因为它和谢牧川最常穿的一套衣服有着同样的袖口纹饰和花样。哪怕谢牧川觉得它货不抵价,陆悠还是像商场里撒泼的小孩一样,搂着他腰不让他走。
谢牧川无奈又无语,捉着他的脑袋朝向那件衣服,说:“陆悠,你在这商场里随便拿一件,都比这件要适合你。”
可陆悠就是喜欢和他的同款,哪里顾得了其他。他知道这点钱对于谢牧川而言只是洒洒水而已,继续磨:“你就当给我买的生日礼物嘛。”
“你的生日早就过了。”谢牧川拒绝他的耍赖行为。
“那就当我的新年礼物。”陆悠把毛茸茸的脑袋往他胸口蹭了蹭。
谢牧川:“哪个新年?去年?还是明年?你在年中要新年礼,有你这么耍赖的吗?”
陆悠:“我要嘛,我就要这个。”
刀伤
谢牧川看看偷着笑的店员,觉得他把人丢大了:“你已经17岁了,别像小孩子一样撒泼。”
陆悠:“那你就当7岁礼物补给我。”
经不住他耗,谢牧川最终还是付了款。哪怕这衣服的尺寸并不合身,大了一号,陆悠还是开开心心地穿上身,和谢牧川一起去了楼下的粉面店。
店里的服务员有些排斥大陆人,故意指着菜单上最贵的面让他们点。
谢牧川看透了她们这种捧高踩低的行为,即使会说粤语也视而不见,兀自点了陆悠喜欢的一款面食。
那碗面的味道陆悠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油星子掉在了衣服的白领口上,他擦了半天都没能擦去。
谢牧川还笑话他:“谁让你买这个,汤都在说你不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