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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是自私的。
尤其在权力争夺时,哪怕是父子,抱有感情上的指望,也会显得幼稚。
冰天雪地里,短暂地沉默了会儿。
孟欢想起什么。
他抬头,眸子黑润,微睁的杏眼看向山行:“那王爷会谋反吗?”
他声音轻松,像在讨论书里的一个剧情。
但“咔嚓!”一声,山行的杯子猛地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热茶淋湿了雪絮,那一处的雪凹陷下去,表皮很快变得光滑,凝结成了更加坚固的冰雪,严寒至极。
山行捡起杯子,声音里发抖:“表少爷,这种话不能再说第二次,这是置王爷于不忠的境地。”
权力之间的争夺十分严酷,越是顶层的权力,越会丧失人性。简简单单一句话,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甚至王府灭门惨剧。
哪怕只在封闭的院子轻声一提也不行。
孟欢后背发凉,意识到了围绕着权力的冷酷氛围。
这种局势之下,好像谈论任何感情,任何柔软,都会被那个残忍无情的中心席卷,绞杀,碾碎,不留下一丝的痕迹。
“我知道了。”孟欢说。
纷纷的雪絮落下来,落到疏阔的枝头,也落到了院子里的石板。
山行语气平静下来了:“表少爷喜欢躁烈荒芜的冬天吗?”
孟欢看了看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
“一般。”他回答。
顿了顿,又补充,“太冷了,我不喜欢这么冷。”
他喜欢热闹温和些的地方。
山行笑了:“那以后,估计会让王爷为难了。”
意味不明的一句话,孟欢没听懂。
但山行站了起身,似乎打算重回军营了。
孟欢也站起来,去看炉子上熬着的药,褐色翻滚的汁液渗透出浓郁的腥苦味。孟欢说:“药好了,你装一罐带走,给王爷喝。”
山行侧头,唇瓣微动,神色犹豫。
似乎觉得不应该说。
但想了想,还是开口。
“昨天夜里,王爷就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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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院子里让北风刮着,落下了许多的枯叶,此时除了呼呼的风声,没有任何其他的动静。
孟欢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梦醒似的,眼皮撩起:“你说什么?”
“王爷眼疾复发失明,不让我们告诉你,怕你担心,”山行贴心地安慰他,“不过一切都在王爷的安排下有序进行,军中没起乱子,还和朱里真进行了几个来回。王爷妙计,朱里真的大部应该马上要被吸引来了。”
换成平时,孟欢估计就信了。但蔺泊舟能捱一整天不告诉他眼疾的事,现在的话还有几分可信度?
孟欢撇了下唇,不悦:“我要去看看。”
山行拦不住他,隻好打趣:“行吧,王爷这双眼睛还真是人人盯着。”
“那能一样吗?”孟欢忍不住嘀咕。
蔺泊舟的眼疾许多人都关注,但大部分人在意的是他能否控制军中秩序,能否稳住朝廷,能否继续执掌权柄。
孟欢可想不到那么多,他只知道蔺泊舟厌恶眼疾,不喜欢黑暗,当周围什么都看不清时内心的痛苦会将他吞噬,仅此而已。
……他想陪着蔺泊舟,在他不高兴的时候。
孟欢心里打着主意,跑到城门口,城门洞开,却有一列人簇拥着进了城池,当中正是他要找的人。
蔺泊舟披着的鹤氅被风吹开,耳颈处的狐裘沾染了片片的雪絮,越发衬得眉眼漆黑,容貌端雅俊朗,兼具威势和风雅。
他双眼没覆白纱,每一步都走得沉稳干练,丝毫不像目不能视物的人。
“故意连输了几日,终于把朱里真的大军引起来了。都按王爷的指示分出兵马,现在就等捷报传来,能不能成功就在今晚。”陈安说,“王爷,我们去城楼上等吧。”
“嗯。”
陈安在蔺泊舟耳畔说了几句。
蔺泊舟转向孟欢的方向,语气冷淡疏远:“叫他过来,扶着本王。”
“……”
孟欢生气了,本来想故意慢吞吞地走,但想到他瞎了,心说先饶了你瞒着我的事。
牵着他在夜色中,踏着泥砖和石板,走到了整座城池最高的地方。
“风大吗?”蔺泊舟问。
“……”
孟欢猜他应该心情不错。
蔺泊舟声音温柔:“城楼下看到了什么?”
孟欢把视线投了下去,城楼下的平地上,漆黑骏马列队整齐,乌泱泱一大群大概有数万之众,壮势骇人,带着云梯,攻城锤,还有弓弩,整肃的军貌更显得威势逼人。
这些人体貌高大,背负着弓箭,浑身的野蛮气息。
他们马蹄掀起的尘土似乎淹没坼州,也能轻易将城关踏碎。
“朱里真的人很多。”孟欢磕绊地形容,“感觉打不过。”
“嗯,说的是实话,”蔺泊舟声音温柔,“还有呢?”
孟欢垫着脚,再替蔺泊舟往下看,清风吹开了白皙的额头。
——他看见了。
坼州城关太小,城池前的平地也小,朱里真数量过多的骏马不能驰骋,此时因为地势局促,正焦躁地原地打转。
对面的气氛很急躁,似乎急着攻城。
孟欢:“他们好像很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