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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好了,不仅没有照顾好,还坏了许多。
沈衔鹤蹲在边上,小心捧起茶花的根茎,皱着张小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御走过来,看了一眼,丝毫没放在心上,语气轻松安慰沈衔鹤说:“放心吧师兄,不过是几朵花罢了,师父不会怪你的。”
说完他弯下腰,几下把那些零落的花叶全都埋入土中。
沈衔鹤道:“师父会看出来的。”
江御侧头看他,露齿一笑:“师兄想什么呢?这叫化作春泥更护花。”
三日后,徐奉明出关,看到自己的园子空了一块,立即把他们两个叫到跟前来。
他五官凝重,表情严肃,看起来气得不轻。
沈衔鹤正要上前认错,江御却先一步站出来道:“师父,是徒儿练剑时不小心毁了你的花。”
沈衔鹤张嘴要反驳江御的话,却发现自己竟发不出声音来,是江御对他施了禁言咒,他瞪大眼睛看着江御,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的这招。
江御对他眨眨眼睛。
徐奉明坐在上位,把他们两个的小动作一览无余,却是装作没看到,最后只罚了江御去寒月窟抄写经书,要磨一磨他的性子。
那是江御第一次替他受罚,他为他受过两次罚,另一次是在秋雨芙蓉境。
徐奉明早已有意培养沈衔鹤做太清宗的下任宗主,常常会让他跟着师叔师伯处理宗门事务,后来干脆连试剑大会也交给他来主持。
那一年,沈衔鹤十七岁。
试剑大会后,沈衔鹤为救两个山下孩童,闯入后山禁地取了一株血芙蓉。
太清宗内也不是所有人都支持沈衔鹤继任宗主之位的,如今见他犯错,咬紧不放,说他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该重重惩罚。
那时徐奉明闭关的时间越来越长,太清宗其余几位长老不久前进了万音谷,生死未卜,而修真界中除却那些蠢蠢欲动的魔修,对太清宗不满的大小门派也不在少数,正想借此机会将太清宗打压下去,太清宗群狼环伺,风雨飘摇。
沈衔鹤不想这时候宗门再生出内乱,甘愿走进问心牢,等待最后的处置。
傍晚时,漫天霞光蔓进幽暗牢狱,江御被拉长的影子先一步来到沈衔鹤的身边,随后他溜溜达达地从外面进来,手里拎了两兜子水果点心,一副来看乐子的模样。
看着盘膝坐在牢中的沈衔鹤,他从兜子里拿出一个苹果,咔哧咬了一口,啧啧叹道:“师兄啊师兄,一天不见你,你就把自己关进这里来了?”
沈衔鹤回望过去,神色从容,道:“没事的,几位长老不会太过分的。”
“那可不一定。”江御把吃了一半的苹果连同剩下的那些点心一同递给沈衔鹤,拍了拍手,笑着道,“师兄,这回你可惨咯。”
沈衔鹤疑惑看他,江御是知道些什么吗?
江御叹道:“笨蛋师兄。”
他说完这话就出了问心牢,然后替沈衔鹤认下罪名,进了芙蓉境。
他在那里待了七天七夜,出来时,长发垂落,浑身浴血,雪白的剑刃犹在往下淌血。
长风吹雨,萧萧瑟瑟。
沈衔鹤撑伞站在雨中,远远看他。
见到他来,江御直起身,抬手掸了掸肩上的砂砾,脸上挂着同往日一样的散漫笑容,快步走过去,对他说:“还好师兄你没进去。”
然下一刻江御就变了语调,他惊讶道:“不是,师兄你怎么哭了?”
沈衔鹤把伞撑到江御头顶,回他说:“没有,是雨水。”
江御盯着他瞧了会儿,笑了一笑,又恢复往日那副混不吝的模样,对沈衔鹤道:“师兄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沈衔鹤把手中的伞往江御那侧压了压,问他:“在里面有没有受伤?”
江御听到这话,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弯下腰捂住自己的小腹,他的五官拧成一团,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沈衔鹤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看向他手掌捂住的那处,紧张问道:“伤得什么样?严不严重?让我看看。”
结果江御叫了几声后,猛地抬起头,对他嬉皮笑脸说:“师兄,骗你的。”
沈衔鹤面无表情地看他,江御被他看得心虚,收起脸上的笑容。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落在残破的茅屋上,落在井边半截的石碑上,落在被高高举起的油纸伞上……声音连绵不绝,细细密密,像是情人间的私语呢喃。
沈衔鹤轻轻叹了口气,认真问他:“真没受伤?”
江御也不复刚才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回答道:“受了一点小伤,没事。”
他拍拍他的肩膀,安慰沈衔鹤说:“一个小小的芙蓉境能奈我何?”
可是后来沈衔鹤才知道,有人在芙蓉境中动了手脚,实际上江御在里面困了半年有余,历经了两次飞魔乱心,九死一生。
徐奉明出关后得知此事,立即把太清宗上下都彻查了个遍,最后将与此事有关的几位长老全部逐出太清宗。
按理说,沈衔鹤是师兄,该多护着师弟,可那些年里,确实江御为他做的更多一些。
在他们年纪稍大些的时候,在他们可以下山历练的时候。
沈衔鹤天真单纯,不知世道险恶,他对自己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抱有最大的善意,在路上遇见一只瘸腿的小狗都要心疼好长时间,给它治疗,给它包扎,更不要说看到那些苦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