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2 / 2)
一列酒坛,对方听见响动,踅身捧着个白瓷酒坛,笑吟吟道:“来得倒挺是时候,快尝尝这新出窖的土窟春。”
那名女子年岁约莫三十,一张妙容格外秀美,脸颊白嫩得似能吹弹可破,与楚黛比肩对立丝毫不逊色。而眉间一点朱砂,更将盈盈双眸渲染得清婉深邃,似堪透人世百态,内里积淀的平和让人一望便觉心神宁静,不骄不躁。
“咦,这位郎君是?”女子在睇见夜哲时表情颇显讶异,眸底掠过一缕兴味,偏着身促狭的跟楚黛比出个口型:是你意中人。
没个正经!
楚黛怒瞋她一眼,射出冰冷的眼刀子,为二人互相介绍:“他叫夜哲是我新收的随侍,这位是兰陵酒坊的老板荆娘。”
“荆娘安好。”
“你也安好。在兰陵酒坊里不必拘泥劳什子礼数,放开自个儿的性子,大口喝酒大口吃菜。来来,一起尝尝新出窖的土窟春。”
荆娘热情地招呼四人落座,冰嫣雪嫣不敢和主子同席,便坐到另一张食案上,见荆娘亲自拍开酒坛的封泥,斟满每人的酒杯,道了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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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多
泛着浓郁醇香的缥色酒液,叮叮咚咚流入小小的杯内,光瞧着就够诱人心动欲迫不及待深品一番。
举杯满饮入喉,一线滑凉散发的鲜辣刺激着味蕾,饮罢勾起无穷回味,如同山涧溪流尽数化为酒液潺潺汇往丹田,令五脏舒慰熨帖。
“荥阳土窟春乃我大应朝排行第二的美酒,其滋味鲜辣醇厚,回味无穷。”楚黛尽职尽责的向他介绍着。
话毕,始觉方才的举动略略不妥,凝凝神复抬眸轻瞥,视线恰对他轮廓柔和的侧颜,英挺的下颚微抬,昂首饮尽酒水,不觉有些入神。
夜哲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只喟叹道:“好酒!比醉仙居的酒好上不止百倍。”顿了顿,他指向外面空荡荡的大堂,犹带些许迷惑,“此处既有上好佳酿,为何无客至?”
长安嗜酒的人应该也不少,何至于使兰陵酒坊冷冷清清。
荆娘但笑不语。
“莫非,你未曾发现竹楼外面不曾悬挂匾额吗?反而是竹楼内才高悬一方匾额。”楚黛转了转酒杯,故作神秘一笑:“酒坊只款待能寻来这里的有缘之人。”继而朝荆娘扬声道:“今儿你可不许灌醉了他们仨。”
她可不想带一车酒气冲天的醉汉回府。
眼波如蜻蜓点水掠过兀自品酒的夜哲,荆娘目中了然,蹭到楚黛身边掇了掇她的肩膀,低声哼道:“你这妮子也忒护食,既对那少年郎有意思——”拄着下巴,扯出格外灿烂阴险的笑容:“不妨借醉霸王……唔……”
夜哲耳尖凑巧听见‘霸王&039;二字,扭头兴致勃勃发问:“霸王什么?”
“霸王别姬!”楚黛面不改色地扯谎:“荆娘说最近想看一出霸王别姬。”
“哦。”
被枇杷堵住嘴的荆娘,心酸抹泪。
鬼才想看霸王别姬,人家明明是想看霸王硬上弓!
无视对方凄恻的神色,楚黛借故把人拉到远处,身形掩在一株高大的榕树盆景后,阴着脸啐道:“你这老毛病怎又犯了?我同他没什么,且安分些别乱点鸳鸯谱。”随即冷艳的转身,预备坐回原位。
荆娘是她为数不多值得交心的朋友,大家皆喜酿酒,彼此谈谈心也总能够给予对方理解安慰,志趣兼秉性相投,互为知己。
奈何荆娘喜好乱点鸳鸯谱的臭毛病改不了,不禁让人愁上加愁。
哟,小妮子头一遭有别扭样!
荆娘默默啃着枇杷,随口吐出一枚果核,视线游移于楚黛和夜哲之间,时不时发出啧啧声,咕哝着:“现在的年轻人总爱玩暧昧,还是我们那时候好,看对眼就直接拜天地入洞房,直率爽利得紧。”
殊不知,这句话险酿大祸。
彼时,楚黛正往长案方向去的脚步稳稳当当,谁知踩着个什么东西加之那句话的作用,身子急扭个趔趄,直直往右边的一排酒坛子上撞去。
这么一撞不破相也要肿上个把月。
危急关头,她双手捂紧面部,抱着纵使伤了手,也决计不能伤了脸的悲壮心情扑撞而去。
“楚黛!”
“娘子!”
阖目决定迎来剧痛的霎那,腰肢忽然被两截铁臂横拦,转而撞入一具温热强壮的胸膛上。
她闷哼一声,双手覆着滑软的衣料,侧耳倾听近在咫尺的怦怦心跳声,身体竟有一瞬间滞动,灵台难得泛上一丝迷糊。
“吓死我哩,好在没撞上酿成坛碎人伤的事故。”荆娘冒了一身冷汗,拍拍胸口,赶忙搀扶过楚黛,冰嫣雪嫣亦吓得丢开酒杯,齐齐围上来。
遽尔失去掌中温香娇躯,夜哲的心底竟破天荒有些怅然若失,他木木站着,抬手捏捏鼻梁,也掐不准是不是自己喝多了,才产生这样奇怪的反应。
一场品酒会草草收场,临行前楚黛借受惊,顺走了不少好酒,惹来荆娘白眼连连,“瞧你这点子出息!”
闻言,楚黛微微勾唇,蹲身又抱住两个酒坛子不肯撒手。这下子倒让荆娘看直了眼,捂着胸口大声嚷嚷肉疼,她可就酿了五坛土窟春,小妮子黑掉两坛,当真是黑心黑肺……
“下次给你带两坛贡酒。”
荆娘愤慨难当,“我像是两坛贡酒就能收买的人吗?”她伸出三根手指,义正言辞:“三坛贡酒,一坛不能少。”
楚黛吐出口气:“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