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2 / 2)
蜀锦里夹杂沙沙的颗粒摩擦着脸,疼得他直躲闪吵嚷:“唔,锦缎里裹……裹了什么东西?”
“是专门擦泥点子的粉末!”
春雨和秋雪不忍直视。
哪有泥点子,分明是睁眼说瞎话,娘子爱调戏人的臭毛病真让人头疼。
“多谢秦娘子襄助。”
展灼华东躲西躲,费尽周折才从紫瑜的魔爪下逃脱出来,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衣冠狼狈,乌发乱如鸡窝,轻轻碰触灼烫的面颊,不其然抹到一手白色粉末,强忍着颊侧辣丝丝的痛楚,磨了磨牙根,暗暗将她祖宗十八代轮流问候一遍。
当狸奴的时候爱撸薅他的毛便也罢,目下他变作人怎依旧不改粗暴的本性,当众磋磨他英武不凡的面孔,若是擦破了相留下疤痕,不咬死秦紫瑜都难消他心头之恨。
胡作一通,紫瑜炯亮的目光盯着姓展的一张红白交错的大花脸,未发觉存在面具的痕迹,心里头泛起嘀咕,难不成是看花了眼错怪了好人?
她嘴上笑盈盈地打了个哈哈:“阁下一路舟车劳顿又淋了雨,必是困乏劳累,不妨至厢房沐浴歇息解解乏,吃些馔食罢。”言讫,唤来使女为他引路。
展灼华顶着大红脸,装作感激不尽之状,领受了好意,随使女退出花厅。
久留无益,反正她已起疑心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与其干耗着时间,莫不如分出一缕神识更有效地监视她,探听其所行所言,好好儿思考对策应付后续的试探才是正经事。
“秋雪。”
紫瑜嘴角的笑容消失,注视案上请柬的眼瞳酝酿出晦沉阴霾,神情紧绷。
“速速画出三张姓展的画像,一张交给玄十六赶赴月铭山庄暗暗彻查其底细。一张派给晋州分支的常堂主详查自晋州到洛阳途中各城镇的坊间暗市,看看能否找到姓展的包袱以及行走踪迹,另一张画像用飞鸽传书给六堂姨夫,验明姓展的真身。”
蟊贼窃走了验证身份的腰牌、路引,唯独没窃走婚仪请柬,可真是够引人深思。
“另递信给吴副宗主,请他调来一些高手秘密保护秦府,期间莫惊动阿耶和封叔,再叫玄十四变装伺候姓展的,把人悄悄监视起来,一切行踪及时回禀。”
若欲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浑水摸鱼,需掂量掂量有几条小命够生剥活剐。
不论来者有何企图,蠢蠢欲动的狐狸尾巴可都藏不住,有一群武林高手日夜严防死守,真生出事必不会吃亏,只会叫心怀不轨者一遭有去无回。
紫瑜自以为一切了如指掌,岂知展灼华玩了一招黄雀在后。
在先发制人的严密监视之下探清她的真实意图后见招拆招,使出一套追踪和篡改记忆的术法,兼且给自己设下一道障眼法,用最粗暴简单的方式圆满解决掉问题。
展尊主十分信奉世间没有用术法解决不了的问题,一个术法不成再施一个术法便是了。
高枕安卧了两日,他放在紫瑜身上的神识再次有了波动。
晋州分支的常堂主接信后,利用各方渠道最先查出消息,连夜快马加鞭赶到洛阳面禀。
“属下在霍邑县邱岭镇一名叫柴三的蟊贼手上找到了展郎君的包袱。据柴三供述他是趁市集人多的时候窃了包袱,因顾忌里面月铭山庄的腰牌,他怕被人抓住把柄,不敢贸然将展郎君的路引卖给暗市,便藏于厨房的灶洞,而包袱里的钱财已是挥霍一空。”
他将一只破了洞的蓝皮包袱放到案上,继续禀道:“属下派出的人探得展郎君一路上是靠替人代写书信赚取路费,挺到洛阳的时候正好花光了最后一文钱。”
听罢,紫瑜转目扫视一脸跃跃欲言的玄十六,乌眉微皱,“急的话,就先去如厕。”
在场人的目光统统转移至玄十六身上,备受瞩目的他脑袋摇得比拨浪鼓还快,尴尬地挠挠头,耳根绯红,说话变得有些紧张,“禀少主,十六没如厕之意,是急于禀告探到的消息。”
紫瑜恍然‘哦’了声,示意他开始讲。
“经多方查探,展灼华乃月少庄主同窗好友,二人于书院之时结为义兄弟。其出身士族清河展氏,三岁识万字背诗词,六岁诵四书默五经咏骈文作歌赋,八岁中解元。曾在鹿鸣宴上挥毫作了一首《问乡》,引得在座官绅、举人折服称赞,十二岁过殿试名列二甲第一名,天子赐进士出身,十四岁厌倦了官场的尔虞我诈辞官归家,现营办一间私塾。”
玄十六讲得唾沫横飞,更从袖中抽出一张白笺,依照上面的记载,字正腔圆地念道:“展灼华字希卿,别号清浊居士。身长七尺,相貌端正,体无疾病,已及弱冠之年,是展氏四房独子,府里无任何妾侍通房更无婚约在身。其母展郑氏五年前去世,其父镇日醉心文墨不通俗务是一位书画大家,族中叔伯和睦兄友弟恭。他本人饮食上不喜食猪肉、饮烈酒,嗜茶,尤好蒙顶石花次之为邕湖含膏,日常闲暇时光喜下棋、击鞠,为人品性高洁,很是乐善好施,无吃喝嫖赌的不良嗜好。”
“所以——”紫瑜发懵,总感觉某处不对劲。
玄十六一脸喜气洋洋,“属下恭贺少主,此人是可托付终身的良人。”
紫瑜:“……”莫名其妙相了回亲?
“少主觅得如意郎君,真是可喜可贺啊!”
常堂主十分欣慰,他十岁的儿子不必再怕被捉来当童养夫,可光明正大归家来,几乎是老泪纵横的感慨出声:“宗主这下可以安心了。”
“恭喜娘子!”春雨和秋雪连连道喜。
苍天有眼,娘子总算开了窍,知道终身大事最要紧。
紫瑜脸色发青,耷着嘴角,深吸一口气平息翻腾的心火,皮笑肉不笑地拍拍玄十六的肩,尽量控制面部表情不那么显现狰狞之相,蔼声道:“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爷让你查这些了吗?”
“啊?说了!您特意叫我彻查展灼华的底细!”
“爷好像……是说过。”她手指抵住下颌,仔细思量,记忆中确有这码事,自己还真是错怪了人家,便放柔眸光,牵出一丝淡笑,掐着嗓音吐出柔似水的调调询问:“那是谁告诉你们,爷调查展灼华的身世是和找夫婿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