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1 / 2)
“有君冠盖满京华,倾煞夭秾武陵色。”
紫瑜柔若无骨依偎在少年郎怀中,双臂贴抚着他的背脊,英丽容颜笼于晦暗之下,唇角微翘,“膻中、气海与肩井、大椎、肺俞俱封的滋味如何?”
她低垂着鸦睫,抖出袖间掩藏的十几根金针,退出他变得僵硬的怀抱,唇边荡开一抹狠戾的笑。
“去你的下三滥姻缘,先是变成一只狸奴再以假身份假面示人,肆意唬弄爷,时至今日玩出一套天定姻缘的把戏,是黔驴技穷了?想三言两语哄骗爷,当爷是吃素的吗?要爷屈服,就等下辈子罢!”
一室旖旎温情在冰冷的金错刀拍打面颊时荡然无存,自以为力量渺小的丽人竟是关键时刻阴了他一把。
展灼华脖颈横着的金错刀翻来覆去,稍不留神便会割破皮肤,五大死穴被金针封闭。
纵想施术也无法凝聚灵气,反反复复骂了自己好多遍色令智昏,遭女人暗算,不仅丢尽颜面,更担忧紫瑜的态度会影响未来。
红绳是由本族圣物天石赐予,每隔千年天石诞显一回箴训,意在规诫指引子嗣。
至他这代才百年便有幸承天石姻缘箴训,获红绳择定命中良缘,倘紫瑜逆施其道,不同他结为夫妻,麒麟族必遭灾劫,因此无论如何也要挽回。
见少女执刀来回比划,似是思考打哪儿下手好,他脑门冒出层冷汗,像这种行事作风跟爷们儿似的女人,要攻克下来真是棘手,天石压根儿不是给他找了个夫人,简直找了个大麻烦给他!
偏偏还必须要欣然接受大麻烦,生活恁地艰辛哩。
翌日,庭院丁香树荫下正值繁碌景象,春雨有条不紊地指挥使女往石案上布菜,蹁跹衣影游弋于花树间,惊飞了彩蝶。
广袤云海初升的秾丽霞光,拂散晨间岚霭,映着泛出柔亮灿泽的油绿枝叶,露珠焕发出娇花的丽色,空气中沁着草木甘冽的清新味。
伴晨风朝露享用朝食,其中妙趣自不必与外人道也。
那厢,秋雪妥帖摆置好碗箸,执壶斟倒一盏醇浓酪浆,俯了腰奉给藏在凳侧疑似是躲避什么的主子,欲开腔之际却被扯去捂严实了嘴,登时眨巴着明眸瞟向罪魁。
“嘘!”紫瑜伸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模样紧张极了,“千万别让展……元宵逮到爷。”匆匆讲罢,顶着憔悴面容举目张望,满是惶惶神色,确认周围尽是使女忙碌的身姿,她暂松了口气,灌下盏酪浆压惊。
稍微冷静下来,脑袋瓜子里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夜之事,曲折离奇不足以概述事情的出乎意料,至今为止脊背上的白毛汗仍提醒着她昨夜的惊心动魄。
为杜绝展灼华再一意孤行的纠缠自己,遂趁机把人劈晕,左灌一壶软筋散右灌一包醉梦粉。
凡是江湖上能致人长睡提不上力气的药散统统用个遍,外加两瓶药王谷秘制的失忆水,一颗宗门先辈传下来的忘尘丹,俱便宜了他。
之后自然少不得五花大绑装麻袋里捆走,连夜驾马车驶往城郊一块荒凉地界,抛进河边的茂密草丛,确认万无一失后脚下抹油溜回了府——
入眠前,她还沾沾自喜自己愈发成熟的处事手段……
然,睡至后半宿,朦胧中睇到幔帐外伫立的黑影,她大骇,甩出蚕丝薄衾,迅猛出掌,每招每式直奔要害。
那人同她对了三十多招,并不主动攻击只巧妙化解掉蓄足杀气的攻击,颇有些吊着宠物玩的轻蔑意味,后颈冷汗也是在一刹那淌出来,这人是谁已不言而喻。
武力上敌不过,惟剩逃之夭夭一条出路,虚晃一招踹门而逃的梦想固然美好。
现实却残暴地迎头一击,更准确点……是扑向房门的时候太猛,撞到了透明结界,以至于整个人凌空飞起呈弧形回弹。
这个当口,一折英雄救美的好戏踩着时辰正式上演,反手扣住丽人纤细的肩膀,英雄飒沓救回了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的紫瑜,揽美入怀,四目对视间英雄的威武气概叫美人折服倾心,楚楚可怜的美人叫英雄一见钟情。
基于,美人是紫瑜,英雄是展灼华,以上柔情蜜意的戏码可更换为暗流汹涌,二虎相争。
英雄微蜷指节摩挲着美人那截皓颈,嗓音是一贯的骄矜孤傲:“汝心之狠不啻虎豹,将吾灌药弃之荒野同虫蚁蛇鼠为伍,良心焉安!”
展灼华冷眼瞧她神情畏缩,黑眸掠过一丝冷冽,拜其所赐脸、胳膊被毒虫叮咬了数个巴掌大的肿包,奇痒无比又不能挠的滋味煎熬着身心,火气‘噌噌’怒涨。
被他拿捏住薄弱要害,紫瑜气势大减,嗫嗫道:“特意给你裹了蒲席,谁知道蚊虫恁地厉害,约莫是你们神仙的血肉香甜格外爱招惹它们,岂能怪我!”
“如此讲来,汝实打实心疼着吾,嗯?”
展灼华面覆冰霜,眼神冷到极点,强忍拧断她颈项的欲望,告诫自己违逆不遵天石箴训必会令阖族罹灾,要保护好一干族人,秦紫瑜便不能有闪失,眸色几经沉浮,良久,翘唇低笑:“今生来世,姻缘深种,吾随卿同行不落半步,纵山高水长亦不会形只影单,年年岁岁人依旧,朝朝暮暮人相依,常安常乐常相见,共饮共醒共偕老。”
回忆在恶寒中戛然而止,紫瑜搓平胳膊上争先恐后冒起的鸡皮疙瘩,正打算伸手拢一丛花叶遮挡己身,眼尾余光冷不丁瞥到件物什,容色乍变,吓得起身胡乱奔窜,挥舞着双手尖叫。
众使女齐刷刷翘望自家娘子被元宵追得拔足狂奔的癫狂样,静观一阵儿后不以为忤地继续忙活,待一人一狸奴绕赭古居跑完整整一圈,赶忙围前围后拦截下来呈巾子递饮子。
紫瑜像脱了力跌坐回石凳,下巴颏垫着石案气喘如牛,热汗蒸红了两靥,眼儿熏染得波泽熠熠,眉尖蹙着可怜巴巴的委屈意味,抿着唇摸向空空如也的肚子,剜了眼对面跃上石凳正襟危坐的臭狸奴。
展灼华以区区一只狸奴的形态坐出了一派威风凛凛的霸气,抬目间不怒自威,唬得人一愣一愣。
专责伺候元宵的使女绮薇爱极了它的小模样,殷殷奉来冷蟾儿羹,熬制香浓的蛤蜊汤味道鲜美十足。
因此它美滋滋啜饮半碗,甫抬头便注意到紫瑜的视线落在离他自个儿挺近的一碟五生盘上,短腿从容一抻,扒来碟子埋首舔个遍,又朝紫瑜抛去挑衅的小眼神儿。
伸向五生盘的筷箸兀地僵滞,紫瑜咬紧后槽牙剜它一眼,揭开一侧的莲纹紫砂盅嗅闻炖得喷香的卯羹,往元宵的方向扇了扇香味,口中自言自语:“灶上煨了五个时辰,味融入汤汁,兔肉入口即化,一口汤一口肉搭配着享用,啧——妙不可言呐。”
元宵瞥她,臭炫耀的嘴脸着实有碍观瞻,长尾巴轻掸了一下绮薇。
刚舀出一勺汤,斜刺里赫然冲出双手捧走羹盅……
将蘸饱浓汁的兔肉喂给元宵,绮薇拿绣帕小心翼翼揩净它嘴角油渍,神态恭谨而虔诚,眼中仿佛再无旁人只剩一个元宵,全心全意地伺候着它。
见状,春雨呆了一瞬,乜斜着那忒没眼色的妮子,捻帕重重咳了咳。
绮薇依旧我行我素,瞧元宵盯哪道菜就夹来。
完了,彻底失心疯了。
闻筷箸‘啪嗒’扣在案上的脆响,春雨心里打个突,眼皮子猛跳,观主子山雨欲来的可怖面相,此时不撤更待何时,急向众人打了手势,率先溜之大吉。
诸使女眼观鼻鼻观心,拽起二愣子似的绮薇火速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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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盟友
满庭除却空寂仍剩空寂,一人一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