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1 / 2)
碧水珠有一个特性,一旦进入体内融进血脉,将不受外物影响,同宿主性命相连,换句话说人在珠在,人亡珠亡。
旁人无论以何种手段都取不到,任大罗金仙来也无济于事,只有宿主自愿取出,否则别无可能。
倘是普通人,他大可消了顾忌,一通威逼利诱囚禁施刑,终能让人心甘情愿交出来。
但宿主乃皇后,是轻易动不得的大人物……
不过,太后既主动告知碧水珠的下落,必然存了借他的手干见不得人的勾当之心,并且他曾闻太后与万氏之间的恩怨,或许这将是一场互利互惠的交易。
“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为太后一效犬马之劳?”
洞悉一切,易淳安态度越发谦恭。
“国师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阴谋的种子埋入土,汲取各方势力滋养生根,彼此皆心照不宣,隐于黑暗。
怪哉!
日头莫不是打南面升起?
高澹懵懵然立在阶下,盯着从紫宸殿内走出的臣工,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又揉,一向灵光的脑子也卡了卡。
素日常参需得耗大半日光景,今儿破天荒居然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散了朝会,着实令他难以置信。
“高澹人呢?”
殿内悠悠荡出南宫旭不辨喜怒的问询声,高澹一个激灵,打盹儿泡汤的遗憾转瞬抛诸脑后,叠声回应,脚底抹了油般跑进殿。
“奴去给您备了些糕点……”
御案后头,南宫旭正执笔书写,直截了当打断了高澹的废话,切入正题,“皇后可用了早膳?”
“用了,卯时三刻传的膳,准备的都是殿下爱吃的馔肴。”
“朕不是说了,让皇后多睡会儿。”
南宫旭的笔尖一顿,朗润的嗓音微微发沉,祖宗定下的规矩无法由着性子更改,是以他每日必须早起上朝,为此也特意叮嘱过容盈不必随他的时辰作息。
盖因,他不想使她累着分毫。
高澹干笑,斟酌着开口:“您离殿之后,殿下便醒来更衣,左右数次相劝仍然无济于事。”
“罢了。”险些忘记容盈出身士族最重礼法方面,南宫旭无奈笑了一笑,“拗不过她。”提着笔欲重新蘸墨,不知思及什么又搁下,面上显出几分犹豫不决之色,疑似碰上了棘手难题。
尊贵的天子一向鲜少外露情绪,高澹忠君之心昭昭,岂忍圣人被烦忧缠身,第一个撸起袖子便要替圣人分忧,凑巧耳尖听见一句低喃,瞬息定住了他的身形,遥遥看去还有点僵硬。
“她一人待在殿中会不会无聊?”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虽然出乎高澹的意料之外,但胜在小聪明很多,顷刻献出两全其美的主意,“目下午时将至,要不奴去请皇后至紫宸殿,同圣人一道进膳。”
南宫旭轻瞥一眼铜壶漏刻,看清箭杆指向的时辰,神情有些微不自然,亦有些忍俊不禁,倒也不忍拂了高澹苦心孤诣抬出的‘午时将至’之美意。
刚准备嘉奖功臣,他恍然间又顿住,沉吟一番,始觉这主意有欠妥当,抬臂一指御案,“拾掇好奏表送至含凉殿书房,朕陪皇后用膳后再行处理这些政务。”
“是。”
在收拾的时候,高澹总算明悟了圣人的苦心,紫宸殿与含凉殿距离很近,走路的话不到半炷香时间,偏是圣人舍不得劳烦皇后走这一段路程,甘愿自己去找她。
不但体贴入微,更是为皇后省去一应宫规。
圣人至,依礼所至之处阖殿人须跪迎,南宫旭怕惊扰到容盈,入殿之前特意打手势叫人不要声张,缛节能免则免。
主仆俩踏入殿中,齐齐原地怔住。
地上一只只书箧罗列开来,摆满了小半个殿室,靠墙的书案上压着小山高的卷册,整整齐齐垒成一面书墙。
若非是看到缝隙间露出的一角衣袖,他甚至都不知后面有人。
南宫旭一时好奇心大胜,举步走过去,探看一番究竟。
“满满,你在做甚?”
容盈正凝神翻阅卷册,未留意脚步声,冷不丁响起一道疑惑的音色,她后知后觉地想施礼,孰料被捉住手按了回去,蓦然间失笑,就势挪了挪身子让出半个座位,拉南宫旭同坐。
“中秋将至,宫中依惯例会举办一场宫宴,太后传口谕告知今年宫宴交由我来筹备,并指了淑妃与德妃从旁协助。料想她二人刚入宫也不甚了解,所以我就调来卷册,看一看历年是如何筹办,想要照猫画虎。”
“这种事交给六局二十四司安排便可,最后由你阅个章程,何须这般辛劳。”南宫旭不满爱妻的精力尽数投于中秋宫宴上,伸手一把扣下卷册,握着她的肩将整个人转向自己,“要不交给我来——”
白嫩玉指堵在他的唇上,容盈微微凝眉,显然不赞成他的主意,“身为你的皇后,日后要筹备的宫宴只多不少,今时你可以帮我办圆满,那么未来呢?难不成桩桩件件均要你来费心?”
她板着面孔,执拗又较真的模样像一个严肃的老古板,谆谆说教道:“而且你的政务繁重,不可因其他事分心,总之相信我一定会操办出一场不失皇家颜面的宫宴。”
话已至此,南宫旭看着容盈不苟言笑的样子,知晓自己能做的惟有鼓励支持她,十分认真道:“好,我相信你,但牢记一条绝对不准累着自己。”
容盈握住他的手,抿嘴一笑,“遵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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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宴
此后一连数日, 淑妃与德妃同六局二十四司的女官应诏出入含凉殿协助皇后筹办中秋宫宴。
一后二妃虽说无甚操持经验,但好在卷册记录详细能理清头绪,不至于被琐碎冗务绕得摸不着门道。
兼且, 女官们经验丰富办事老练,再加上她们也有意在皇后跟前儿露脸, 因此做起事格外用心, 事无巨细皆料理得很明白, 从每日呈上来的章程中可窥一斑。
宫宴前夕,诸事尘埃落定, 禀事女官纷纷事了拂衣去,徒留窗外映进殿室的一地余晖。
难得偷来三两闲, 容盈眯着眼一身轻松地斜在美人榻上静静休憩, 面上是舒适放松的状态,而脑中则在不闲着的急速运转。
目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阵子六局二十四司中人的不易,她全看在眼里。
忖度着光是口头的夸奖委实显得无用了些, 只有奖赏是体谅底下人辛劳的最好办法。
思及此,她即刻坐起,着令水芙代颁赏赐并下口谕关切众人早些休息, 攒足精神操办好明日的宫宴,宴后必再行赏赐云云。
一通折腾下来, 她攒的那点子瞌睡消弭了干净,越躺越来精神,再想重寻睡意已然无望,四下乱飘的眼风在瞥见书案上的厚簿时忽然滞住, 似乎琢磨了一会儿。
与其闲躺睡不着, 倒不如干点实事。
心随意动说干就干, 容盈穿好锦履下了榻,丝毫不留恋难能可贵的闲暇时光,揽着女官递上的总章程逐字细阅。
窗外薄暮降临,天边晚霞烧成令人炫目的赤红色,璀璨光线融进太液池广袤的水域漂起一层蕴着绚彩的虚缈水雾。
时值清风入窗,帷幔上垂坠的珍珠相击作响,惊动容盈抬起鸦睫,视野所及的靡丽背景色中一道炯若明珠,朗然照人的身姿靠在敞开的窗侧,四目交汇,彼此间清亮的眸子染上盈盈笑意。
俄顷,容盈搁下厚簿,脖颈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