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2 / 2)
调,“不行吗?”口吻虽是平淡,但眉眼间的气势不怒自威。
“婢子不敢。”
宫人讪讪道,不管皇后犯了多大的错也照旧是皇后,不是她区区一介宫人能开罪得起。
遵照皇后之意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脑后垂下乌浓青丝,舍弃花钿步摇,只簪入一小朵白色的通草花。
宫人见识过很多种花,唯独从未见到过这花,很是好奇,大着胆子求问:“不知殿下簪的这花唤作什么?”
静了好一阵子,宫人甚至以为皇后不能搭理她之时,方才听见短促的三个字。
“天女花。”
容盈抚上发间的花,沉静眉眼微掀一丝波澜。
犹记得是中秋宫宴那日南宫旭送给她的,一匣子通草花中最雪白的一朵,干干净净,不染纤尘,望之则心安。
时辰将至,金吾卫护送着皇后抵达了宫中西北角的祭台。
祭台建于太祖时期,以汉白玉筑基,阶梯层叠如登仙阙,登顶则能瞭望到整座长安城的风景,台下四面的空位上已经坐满了人,嫔御女官、臣工亲眷数百余人。
诸人看到皇后自重翟车缓步下来,不禁屏住了呼吸,神情恍惚,灵台有一阵迷眩。
身着祭服的皇后脚踏寸寸日光而至,天光普照在她的周身像是镀上了一层庄重神圣的光环,是一位降世造福众生的神女,心怀慈悯爱怜。
更多的人仅仅是望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内心油然而生臣服的敬意,仿佛多看几眼是对她的亵渎。
容盈眉眼肃然,身姿挺直,拾阶而上,沿着一级级漫长的玉阶通往高耸祭台,四下阒寂,衣裙摩挲过台阶的窸窣声传响在空旷的祭台。
祭台上的人无一例外偏首去看,南宫旭坐在了正对祭案的方位,略抬了抬眼,看见了刚走上来的容盈,目光微怔,眼神凝在她的头发上,带着丝丝讶异不解又极快的褪去,视线再度挪到了她的脸庞,恍然间有些心绪不宁。
这样的容盈太陌生了,南宫旭知她性情清冷,却在今日见识到了她骨子里的疏淡,一种远离世俗红尘的冷情,似是不属于这里的外来之客,不贪恋凡世。
容盈登临祭台,环顾一圈发现了不少熟人。
台侧有几位肱骨重臣和士族家主之外,又坐了太后、贤妃、德妃等女眷,祭台中间的祭案边上立着一个看起来颇为仙风道骨的道士。
她定定注视着国师,眼里闪过捉摸不透的情绪,从容不迫地走了过去,站定在祭案前,对上了南宫旭投来的眸光,对视一瞬,便移开了眼。
德妃默默观察着帝后二人,心头有片刻窒闷,不清楚心里头到底是什么滋味。
仪式开始,易淳安捧起祭文送至皇后身侧,竭力按捺着即将得到碧水珠的激动神色,他预先在祭文的末尾添上了逼出体内碧水珠的咒语,只要皇后一字不差读完祭文,碧水珠将会现世。
国师的举动尽收容盈眸中,她展开祭文,照着上面念出了声,直到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周遭发生了变化。
蔚蓝晴朗的天空霎时罩下阴云沉霭,乌浓的晦暗席卷天地吞噬了光亮,白昼如同黑夜,浓密云层间奔来一阵怒号咆哮,诸人定睛去看原是闷雷翻涌撕扯着天际,恨不能撕破个口子,倾泻下叫人畏惧的电闪雷鸣。
祭台上,一道耀目白芒自容盈身上迸射而出,直贯天际,诡谲多变的乌云雷电静止一息,转瞬变得更加暴躁,雷鸣刺耳,云层翻涌不休。
她阖着眼,脸色有一丝羸弱的苍白,周身环绕着溢散的光芒,整个人浸在圣洁光辉中,如画眉目宁静平和,恬静的神情流露出一丝悲悯。
俄顷,她的面前凝结出一颗通体白润的珠子,拳头般大小,散发着熠熠明辉。
南宫旭失神地凝望着光芒中的少女,心里面那股不安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易淳安两眼贪婪地盯住碧水珠,里面充斥着昭然若揭的野心,他慢慢地靠近,距珠子仅一步之遥,容盈心有所感立时睁开眼眸,对上他满是恶意的笑容,一向波澜不惊的眼中掠过一丝杀气。
“诛!”
随着少女的一声呵叱,凌空漂浮着的碧水珠光芒大振,竟然引下一重重雷电,直直劈向易淳安。
易淳安未料起了变故,猝不及防间结结实实挨了一击,周身抽搐着渗出涔涔血迹,痛苦地仰颈惨嚎,身体以一种常人做不到的扭曲程度躲闪着一道道雷电。
南宫旭震惊得站起身。
“妖女!”
“妖女行凶了!”
祭台上的景象有目共睹,台下的众人惧怕得四散而逃,骇然惊呼皇后是妖女,要用妖术杀害国师。
然而,意图逃跑的人猛地发现他们居然逃不出去,全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罩子底下,任凭刀削剑砍都破不了,更是慌了神。
见势不妙,金吾卫迅速抽出刀拱卫在圣人身侧,目光紧张,严阵以待地观望着情况。
南宫旭推开了左右护卫,快步跑向容盈,意想不到的是他只能走到和容盈一步之隔的位置,再也近不了她的身,犹有一层无形的罩子将此地隔开两个空间。
“满满,满满!你出来好不好!”
南宫旭的内心被强烈不安所占据,赤红着眼,发了狠捶砸着那个无形罩子,坚固如金石始终撼动不了半分,他失控地大声喝令着金吾卫想办法劈开。
他真的慌了,害怕会失去容盈……
滚雷阵阵,夹杂风里的寒意侵袭入骨,少女垂至腰后的墨发飞扬,有些空洞的眼瞳映出漆黑天幕,她极轻极浅地笑了下。
“你我再也回不去了。”
苍白指尖掐起一段深奥法诀,天际黑紫色的雷云裹挟来腰粗的闪电,对准仓惶逃窜的易淳安一道道劈砍下来。
空气中逸散着难闻的焦糊气味,几欲令人作呕。
南宫旭瞠大眼睛,他终于明白了,满满已经下定决心离他而去,不会再回头了。
认知到这一点,他的心里空落落,骤然蔓延开锥心刺骨的疼痛,好像被人活生生挑断筋脉,再剜去一块心头肉,痛苦催逼得连身子也直不起来,跪在地上敲打结界,死死盯着结界内的少女。
“我错了,是我错了,满满你出来好不好,我不该利用你……来排除异己,巩固江山社稷,我只求你平平安安,打我骂我都好,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他目光滞涩,语带哀求,是平生第一次如此苦求一个人留下来。
可惜,她不会再回头多看一眼。
强劲紫雷降至祭台,凌厉的余波绞碎祭案,太后等一众女眷的脸都吓白了,一个劲儿往金吾卫的背后缩,想要奔下祭台,却止步于强大的结界下。
贤妃搀扶着太后,眸光至始至终凝在圣人的身上,不曾移开分毫,看见他不顾危险奔向容盈,心紧紧揪成了一团,厉声大喊:“那里危险,圣人快回来,不要过去!”
话如尘埃轻飘飘落地,无人在意,她疯了般抓过一个金吾卫,恶狠狠道:“快去拉回圣人,快去啊!拉不回圣人的话,就都给我去死!”
金吾卫显得左右为难,他们奉命保护后宫女眷,若是她们磕碰着一点,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