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香拨 第20(1 / 2)
皇甫南合上书册,抬眼微笑,“她是陛下的婕妤,就算要我的命,我能说什么?做什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发疯,撒泼,打滚?”她一向都柔声细语的,这会和他四目相对,也有了争锋相对的意味,“不想听她说胡话,我该回家哭着求伯父,进宫跪着求陛下,还是求神?拜佛?”她冷笑了一声,“可惜连菩萨都觉得我是个无情无义的孤魂野鬼,吝于施舍我一点仁慈心呢!”这一通发泄似的嘲讽和抱怨,李灵钧都承受了,他心里反倒略微妥帖了,“你真的不想进宫吗?”他忽而一笑,一双黑眸,原本还透着认真,这会却揶揄起来,“你以前在益州就说要给陛下当嫔妃,也许崔婕妤的主意,正合你的心思了。”皇甫南脸冷了,“小孩子的话,也能当真?”“那时候兴许是玩笑话,但你早知道崔氏心怀叵测,为什么还整天让她召之即来?”李灵钧扯着嘴笑,也有些不痛快, “反正我知道,你心里想要的东西,嘴上从来不肯明白地说出来。”“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皇甫南睨他一眼,淡淡地,越过他往外走。“别走。”李灵钧一把将她的手腕攥住了,隔着衣袖,肌肤熨帖在一起,两人还鲜少有这样亲近的时候,皇甫南轻微地挣了一下,也就任他去了。李灵钧道:“你不想进宫,这事好办。”皇甫南诧异地看他一眼,“怎么办?”李灵钧微微侧过脸,对着她的耳畔,“就跟陛下说,你已经有婚配了,而且是个门 宝殿披香(十八)夜阑人静,偌大的阁子,侍婢们都退下了,只有皇甫夫人坐在榻边,让皇甫南伏在膝头,替她仔细地篦头发。 “每日千栉,血流不滞,容颜不衰。”皇甫夫人轻声说着,爱不释手地抚摸那一把顺滑如水的青丝,“这么好的头发,我可不舍得全剪了。” 皇甫南仰起脸,望着皇甫夫人悲悯的面容,不禁叫了声:“姑母。” 皇甫夫人颔首,默认了这个禁忌的称呼。昏黄的光晕笼着两个人,皇甫夫人抬起皇甫南的下颌,看着看着,忆起了往事,“昭德十年,你耶耶带你来京都,你才那么大一点,梳着两个丫髻,跑得又快,胆子也大,顽皮话儿一串串的。我就跟你姑父说,这是个美人胚子,也是个磨人精。” 皇甫南听着,含羞地笑了。提及童年,她也出了神。 “跟你比起来,你六兄都显得笨拙了,被你支使得团团转,”皇甫夫人声音越发柔和,没有嗔怪的意思,“我跟你耶耶说,不如就把你嫁到皇甫家。” 皇甫南一怔,皇甫夫人也一声叹息,“可惜你娘不同意。我才知道,他们爨人,有个所谓乞骨的习俗。” 皇甫南等不及她说完,“我阿耶……” 皇甫夫人安抚地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你耶耶也答应了,一来是不想和云南王交恶,二来……”皇甫夫人犹豫着,一桩生离死别的惨案,想想就难受,还可能祸及皇甫家,她实在不愿提。皇甫南屏声静气地等了半晌,皇甫夫人才凑到她耳边,悄声道:“陛下那时候已经下定决心,要清算太子多年的恶行,你姑父也是冒着杀头的危险,透露给了你耶耶。也幸好他狠了心,把你送到了乌爨,不然,咱们段家,可就一线血脉也没有了……” 皇甫南一把握住皇甫夫人冰冷的手,哀求地望着她,“姑母,我耶耶在姚州十年,从来没有和废太子有过牵扯。” “他那是惹了祸事,被贬到姚州的。”皇甫夫人面色冷淡了,“要不是西番人作乱,十多年前他就该死了。”宰相夫人见识多了朝廷里的惊涛骇浪,提到一个死字,已经很漠然了,“天家骨肉相残,总得有人去死。连太子都被废黜,赐了自尽,你耶耶又算得了什么?他不去死,难道要叫陛下背…夜阑人静,偌大的阁子,侍婢们都退下了,只有皇甫夫人坐在榻边,让皇甫南伏在膝头,替她仔细地篦头发。
“每日千栉,血流不滞,容颜不衰。”皇甫夫人轻声说着,爱不释手地抚摸那一把顺滑如水的青丝,“这么好的头发,我可不舍得全剪了。”皇甫南仰起脸,望着皇甫夫人悲悯的面容,不禁叫了声:“姑母。”皇甫夫人颔首,默认了这个禁忌的称呼。昏黄的光晕笼着两个人,皇甫夫人抬起皇甫南的下颌,看着看着,忆起了往事,“昭德十年,你耶耶带你来京都,你才那么大一点,梳着两个丫髻,跑得又快,胆子也大,顽皮话儿一串串的。我就跟你姑父说,这是个美人胚子,也是个磨人精。”皇甫南听着,含羞地笑了。提及童年,她也出了神。“跟你比起来,你六兄都显得笨拙了,被你支使得团团转,”皇甫夫人声音越发柔和,没有嗔怪的意思,“我跟你耶耶说,不如就把你嫁到皇甫家。”皇甫南一怔,皇甫夫人也一声叹息,“可惜你娘不同意。我才知道,他们爨人,有个所谓乞骨的习俗。”皇甫南等不及她说完,“我阿耶……”皇甫夫人安抚地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你耶耶也答应了,一来是不想和云南王交恶,二来……”皇甫夫人犹豫着,一桩生离死别的惨案,想想就难受,还可能祸及皇甫家,她实在不愿提。皇甫南屏声静气地等了半晌,皇甫夫人才凑到她耳边,悄声道:“陛下那时候已经下定决心,要清算太子多年的恶行,你姑父也是冒着杀头的危险,透露给了你耶耶。也幸好他狠了心,把你送到了乌爨,不然,咱们段家,可就一线血脉也没有了……”皇甫南一把握住皇甫夫人冰冷的手,哀求地望着她,“姑母,我耶耶在姚州十年,从来没有和废太子有过牵扯。”“他那是惹了祸事,被贬到姚州的。”皇甫夫人面色冷淡了,“要不是西番人作乱,十多年前他就该死了。”宰相夫人见识多了朝廷里的惊涛骇浪,提到一个死字,已经很漠然了,“天家骨肉相残,总得有人去死。连太子都被废黜,赐了自尽,你耶耶又算得了什么?他不去死,难道要叫陛下背上失德的罪名吗?”皇甫南面色雪白地跪坐着,皇甫夫人叫她起来挽头发,她梗着脖子不动,皇甫夫人也动了气,“你别怪我,我自嫁进皇甫家,就姓皇甫了,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谁知道你六兄那么大的胆子,把你又偷偷带回来。阴差阳错的,你现在也姓了皇甫,段这个字,是再也不能提了。就像遗南这两个字一样,你把以前在姚州和乌爨的事都忘了吧!”忘不了,在西岭刻墓碑时,这两个字就刻在她心里了。皇甫南温驯地说:“是,伯娘。”被皇甫夫人一拽,她也顺势起了身。皇甫夫人替她挽头发,尖利的玉簪划过头皮,皇甫南岿然不动地望着铜镜里的脸。把玉簪别进发髻里,皇甫夫人和气地说:“崔婕妤那事,你不要怕,我和你伯父已经有主意了,”她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镜子里的皇甫南,“切记,你得听我的话,别自作聪明。”皇甫南眼也不眨,应了声是,皇甫夫人这精明人看了,只觉得敷衍,她冷笑一声,说:“毕竟不是我生的,隔着一层。我知道你向来有主意,不像你八姊她们,嘴上咋咋呼呼的,我叫她们往东,谁也不敢往西。”她透出几分威严,喝道:“要是做出悖逆的事,可不要怪我不认你。”皇甫南柔声道:“伯娘,你放心。”“还有件事,”皇甫夫人踌躇着,“你伯父怕这两年陇右不太平,想让你六兄待在京都,他非闹着要回鄯州,你劝一劝他。”陇右不太平,是为了蚩尤旗那耸人听闻的传言吗?皇甫南琢磨着,听到外头婢女轻呼:“相公回来了。”大概是听说皇甫南在阁子里,皇甫达奚在屏风外头咳嗽了一声,皇甫南忙起身。这个时辰才回府。皇甫夫人瞅一眼烛台,上头灯花落满了,她心头不觉一跳,“又出什么事了……”“侄女也在?”皇甫达奚穿着紫服,挂着鱼袋,走进阁子,见皇甫南要告辞,他神色有些莫测地看她一眼,“你也坐着。”皇甫南和皇甫夫人对视一眼,仍旧回月凳上坐。“真是怪事,”皇甫达奚扯着胡须,话是对皇甫夫人说的,余光却往皇甫南脸上一扫,“秘书监火急火燎地上了几道奏疏,把崔婕妤狠狠参了一通。”“婕妤?”皇甫夫人也很意外,随即将嘴一撇,“你没看见今天在蜀王府上,她那个没骨头的样子,哼,一个瓦匠,又封爵,又赐食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