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有下次”(14 / 16)
不再退:“混了哪国?”
“父亲中美,母亲中巴,到我就是三国混血。”白新用门框做起了俯撑,时远时近,“我们家东方基因很强势,都很难看出是混血儿。还想问什么?”
再问就要碰触炮友的底线了,郑俊想了想:“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私事?”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必要隐瞒。刚才误伤了你,就满足你的好奇心来弥补一下。”白新绷直胳膊弹开,弯腰拎起床上的睡袍,背心随着他的动作稍微提起,后腰的疤痕一闪而过。
郑俊看在眼里,选择闭口不提。
白新打开电视换到早间新闻,端坐在沙发上盯着,分辨不出是在认真观看还是神游天外。郑俊端着两碗面从他和电视之间横穿而过,他才移开视线看着放在茶几上的海碗:“不在饭厅吃了?”
郑俊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边看边吃,多享受。”
这种边吃饭边看电视的懒散才是生活,但彭会吃饭十分不利索,汤汤水水弄得到处都是,被电视一分神情况只能更糟,白新虽然吃相差,却吃得很干净,哪怕是面条也不需要担心弄脏沙发。
一位无可挑剔的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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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会双手塞在外套的口袋里,缩着肩膀站在树干后面,露出半张脸看着马路对面对面鱼贯而出的学生。吴佳文推着自行车走出大门,顿了顿,一转车头往平时相反的方向走。彭会伸直胳膊挥舞,似乎也没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只好与他隔一条马路平行地跟着。
走到第一个人行横道,吴佳文停下脚步,像是早就知道他在哪似的转过头,看着他跑过斑马线:“外面多冷,怎么不到里面等我?到门口等也可以啊,躲在树后面干嘛?”
彭会跺掉鞋上的雪泥,隔着绒线帽挠了挠头,帽檐下露出几缕粉紫——他被店长捉着试用新产品,满脑袋深浅不一的少女色:“突然觉得不该让人看见你和社会上的人在一起。”
“说什么傻话,每个人都是社会人,我也是。”吴佳文伸手捏了捏他后颈露出来的发茬,“说有急事要见我,怎么了?”
彭会摸摸脖子,手指悄悄跟吴佳文的缠了一下:“下星期的饭,我不想去了。”
“那就不去。”
吴佳文不问原因理由,就这么痛快地答应了,彭会不知如何继续:“嗯。”
树坑里堆着矮雪丘,人行道中间的雪铲光了但残留着薄冰,彭会看着半步之外的地面,小心翼翼避免滑到,吴佳文却一直看着他的侧脸。
走到下一个十字路口,彭会还是没说话,吴佳文叹了口气:“这就是急事?”
彭会又“嗯”了一声,脑袋转向他,眼睑垂着:“你不回家吗?这边相反的方向。”
吴佳文看着红灯说我送你回去上班再回家。
彭会隔着帽子搓搓脑袋,短促地吸口气:“佳文,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和郑俊,我们两个好几年前……”
他舌头僵直,皱起五官频频张嘴,却死活说不出下一个字。吴佳文替他说完:“交往过?”
彭会一个愣神脚下一滑,被他捞住腰扶稳,解开他的手退后半步:“你怎么知道?”
“线索太多了,想不知道也不行。郑老师不擅长撒谎,你也不擅长。”吴佳文笑了笑,“说出来心里舒服点了?”
彭会的脸恢复血色,却从苍白走向赤红的极端:“不是有意瞒你,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能理解,没关系,所以你才不想跟他一起吃饭吧。”
“还有别的原因。”彭会起了个头,又没了下文,眼神游移直到交通灯的倒数提示音响起,“我和郑俊,分手后也上过很多次床……其实不止跟他,还跟很多人,熟的不熟的……我特别不干净。”
“……”
彭会原本只想说清楚跟郑俊的纠葛,却刹不住车地承认了其他烂事,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在彼此的沉默中牙齿打颤,手心发烫,浑身发抖,恨不能一屁股坐在地上解放发软的双腿。
“走吧,绿灯了。”
吴佳文的声音突破耳鸣传来,他像是怕彭会跑了似的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单手推车走过马路,把车扔到一边面向他:“你又不是吃的。”
“啊?”
“你刚才的说法,好像是经历过的人都咬了你一口,沾上口水又传到我手里。”
“本来就是……”
“胡扯!”吴佳文压低声音,“单身不管怎么玩都是个人自由,你什么都没做错!跟很多人上过床怎么了?你从来不洗澡?从来不刷牙?还是得了性病艾滋病?”
“没得。”
“那什么叫不干净?!”
吴佳文太阳穴的青筋都绷了出来,彭会此前从没见过他情绪失控,更没遭遇过如此排山倒海的质问,想要反驳却找不到突破口:“我很差劲。”
“什么意思?”
“没有学历,也没有好工作,没有前途,还总是拖累别人。”彭会低下头,“就比如郑俊吧,一个彻头彻尾的正经人,不恋爱就禁欲一辈子那种,是跟着我才进了鬼混的坑,所以说我人品也不咋地,反正从头到脚就没有半点可取的地方,我怕你跟着我学坏了。”
“交往这么久我什么地方学坏了?”
“没,你一直很好,但是……”
“但是什么?”
“万一呢,万一我一碰你就把混蛋劲儿传染给你了呢。”
吴佳文失笑,脸上还残留着怒容:“你在搞笑吗?”
“别不信,”彭会心说我就是碰了李君林才开始滥交的,郑俊回到y市就是沾上我才开始鬼混的,再往后就是跟我隔离开才出坑的,人渣就是可以通过肉体接触传染的,“这是人生经验。”
“我没看出你混蛋在哪。”
“我在你面前不犯浑,你太好了。”
“我把‘好’传染给你了。”
彭会愣了愣,抬眼看向吴佳文:“这能传染吗?”
吴佳文笑出一口气,跨上单车:“上车,去你家待会儿。”
彭会却想一个人静静:“我得回店里,寒假忙着呢。”
“忙的话店长不会放你出来。”吴佳文声音里满是央求,“彭会。”
少年人的杀手锏一出,彭会只有服软的份儿,在后座缩起腿小声嘀咕:“我家有什么好待的。”
吴佳文不搭话,右脚用力一蹬启动单车,一阵风似的吹了出去。
平房里的温度跟室外不相上下,顶多没有寒风刺骨,彭会插上电热毯和电暖气,坐在吴佳文身边,手伸进被子下面暖和:“有什么好笑的。”
吴佳文用脚把床头的塑料垃圾桶拨到他面前,彭会第一眼没反应过来,第二眼下去“噌”地起身端着就要往外冲。吴佳文大笑着拽住他,卸下垃圾桶放回脚下,几团湿漉漉的卫生纸蜷缩在里面,看起来颇为凄凉孤寂:“我们上床吧。”
彭会本来就一片空白的大脑此刻简直要变得透明甚至消失,顶着鼻尖上瞬间冒出的汗珠瞪眼睛:“什么?”
“我们上床吧,就现在。”吴佳文利落地脱下外套,把羊绒衫和套在里面的保暖衣一起脱掉。彭会赶紧脱下羽绒服披到他肩上:“冻不死你。”
“我不冷,你试试。”吴佳文拉着他的手按在腰上,被冰得眉头皱成一团。
彭会大为惊恐,何止手凉,脚也麻木了:“快把衣服穿好。”
吴佳文不松手:“我对你没有吸引力吗?”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