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可敌国 第210(1 / 2)
那边罗贯中其实还没走,他正在前院跟刘璃说话呢。
“几年不见,出落成大姑娘了。”罗贯中眯着眼,像个慈祥的大妈道:“书读的怎么样?”
“该读的都读了,可做学问好无聊啊。”刘璃笑道:“还是看小说有意思,先生的《三国》有下文了么?”
“唉,莫催更,伤感情。”罗贯中的笑容凝滞。
“我请先生吃糖,就多写一回吧?”刘璃伸手从荷包往外摸糖。
“不吃,伤身子。”罗贯中摆手连连道:“上次吃你一颗糖,我回去跑了半宿茅房。”
“真是对不起先生,”刘璃赶忙歉意道:“上次是看小说入了迷,给先生拿错了。”
说着摸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道:“这回绝对不会闹肚子了。”
“我信你才怪,你个小丫头坏得很。”罗贯中却吃一堑长一智,不肯再冒险。
两人正说话间,汪德发出来,对罗贯中拱手道:“先生,我们殿下有请。”
“不去!”罗贯中不爽道:“挥之则去、召之即来,那我岂不很没面子?”
“唉。”汪德发终于明白,殿下为啥要说‘抓回去’了,他太懂这些酸子了。“得罪了。”
汪妈说完一挥手,两个彪形大汉便抓住罗贯中的胳膊,把他拖了回去。
“你们放开我!”老罗怒不可遏道:“士可杀、不可辱懂不懂?”
“先生还是收收味儿吧。”汪德发小声提醒他道:“在你面前的,可是位喜怒无常、目中无人的亲王殿下。你越是这样,他越会羞辱你。先生,你也不希望成为京城的笑柄吧?”
“哼,我只是不跟个孩子一般见识!”罗本果然江湖经验丰富,能屈能伸。
……
罗贯中回到书房中,朱桢笑着拱拱手道:“失礼了,贯中先生。”
“撵我走的是你,请我回去的还是你,到底要干什么?”罗贯中板着脸道。
“先谢过先生,在凤阳时的暗中襄助。”楚王殿下端正态度道。
“哼,我那是被你师父骗去的。他说那里有人能帮我出《水浒全传》,了结我师父的遗愿。”罗贯中面无表情道。
“我师父没骗你,把书稿给我,本王给你出版。”朱桢正色道:“署名——施耐庵、罗贯中。”
“……”罗贯中的臭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那双菊花眼中,也闪过一抹泪光。
《水浒全传》好不好看?绝对好看,谁看谁入迷。可为什么没人愿意给出版呢?因为他们师徒有过‘从贼’的经历啊。
施耐庵祖籍苏州,十九岁中秀才、二十八岁中举人,三十六岁与刘伯温中同榜进士,两人相交莫逆……所以后来罗贯中才会求刘伯温帮忙出书。
登科后,施耐庵在钱塘为官三年,因为不满官场黑暗,也不愿逢迎权贵,所以弃官回乡,闭门写小说去了。
但张士诚起事后,慕名礼聘他为军师。施耐庵跟张士诚的幕僚大多是旧交,禁不起他们劝说,加上他也想做一番事业,便带着学生罗贯中,加入了张士诚军中。
虽然发现张士诚是扶不起的阿斗后,师徒俩就离开了东吴军,但进入大明后,这段抹不去的黑历史,还是深深困扰着师徒俩。
结果施耐庵至死,也没见到自己的作品付梓。罗贯中更是一直游走在黑白两道之间,没法正大光明的立足于天地之中。
现在楚王殿下要出版《水浒全传》,还要把他们师徒的名字印上去。无疑是在向全天下宣告,前朝的旧账,要掀篇儿了!
他师父可以含笑九泉了,他也可以不用再东躲西藏,居无定所了……
那么傲气的罗贯中,终究还是在巨大的感动下红了眼眶,朝朱桢深深一揖。
“多谢殿下。”
“不必客气,这是我的荣幸。”朱桢诚心实意道。
“殿下还真是,”罗贯中本是抱着受辱的觉悟进来的,没想到老六却给了自己这样的礼遇。不禁失笑道:“出人意料啊。”
“哈哈哈,先生写书不也讲究个‘奇峰迭起’么。”朱桢笑道:“对了,先生看看这几张纸,是什么意思?”
他这才将那几份密信,推到罗贯中面前。
罗贯中便拿起来,贴在眼前看一遍道:“这是明教、白莲教和弥勒教的密信。”
说完提起笔来,脸贴在纸上,刷刷刷挥毫而就。
他翻译完一篇,朱桢便看一篇,看完之后递给刘伯温,问道:
“师父,怎么看?”
“我坐着看。”刘伯温白他一眼道:“你先动动脑子行不?”
有没有信心?
诚意伯府,书房中。
“师父考校我。”朱桢摸摸鼻子道:“这几封信内容大差不差,都是向汴梁方面通报,我父皇已经召回我皇兄们了,而且还给出了准确的时间。”
“再结合之前,他们能提前数月就得知我哥哥们在北平军中,可见……”朱桢吐出口浊气道:“想要我皇兄死的,可不只是明教白莲教之流,还有朝中和军方的高层啊。”
“嗯。这很正常。”刘伯温微微颔首道:“再想想这个月来,甚嚣尘上的叶伯巨案,是不是看得更清楚了些呢?”
“当时师父说,叶伯巨背后还有人指使,也可能是被利用了。”朱桢点点头,神情严肃道:
“本着谁受益最大,谁嫌疑就最大的原则,如果我几位将要就藩的皇兄不幸遇害,受益最大的当然是在地方领兵的勋贵了。这么说,是他们不甘心交出兵权,所以在兴风作浪?”
“有这个可能。”刘伯温道:“别忘了,你父皇取消迁都凤阳,已经让勋贵们很受伤了。再加上都卫改都司,他们的权力又遭到削弱,怕是早就憋了一肚子怨气。他们虽然不敢直接下手,但要是有机会不用脏手,就能做掉你几个皇兄,他们肯定会乐于帮忙的。”
“这帮家伙这么大胆?”朱桢脸色不大好看。
“哈哈哈。”刘伯温却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放声大笑道:“不大胆当年能跟着你爹造反吗?”
“……”朱桢一阵郁卒,好一会儿才闷声道:“五军都督府里也有坏人。”
“那当然了。他们本就是一伙的,这不是你表哥、还有邓愈几个人想拦就能拦的住的。”刘伯温点点头道:
“所以这回啊,还真不能小觑,赶紧回宫告诉你父皇去吧。得他出手,才能震慑住那帮蠢蠢欲动的家伙。”
“好吧。可是,他们的计划是什么?我禀报个啥啊?”朱桢一脸无赖的问道:“师父,这时候了,你就拿出点儿真本事吧,救救孩子。”
“哼,你得好好教我。”老刘趁机提条件。
“行,保准倾囊相授。”老六点头答应。
一旁的罗本都听蒙了,难道不该是老师教学生吗?怎么这师徒反过来了?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天文学为什么是禁术么?”刘伯温却自顾自问道。
“因为所有人都可以仰望星空,只要学会了天文算术,就可以解读天意了。”老六答道。
“不错。不管天意到底如何,人们上知天文后,便会自以为可以解读天意。然后‘顺天而行……’”刘伯温缓缓道:
“六月,金星犯毕右股北第一星,主夷狄兵起,以分野推之,应在赵地——从时间上看,正是从那之后,三教开始往汴梁集中的。
“八月,河南都司上报,有回回马贼以故元四大王名号作乱,纠众数千,往来燕赵之地,官军屡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