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框即发糖(2 / 2)
光的映照里靠得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显,陈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清清嗓子,像是要掩饰喉间些微的干涩一样。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陈糖不是一个好学生,写歌词都只会胡拼乱凑些近义词交给词作老师改,更别说要形容一个人款款走来的样子,她对年龄比自己大的女人能讲得出的词语最多逃不过“温柔”、“温暖”、“有耐心”这样,她把能用这些词概括的人归类,会甜甜地叫人“姐姐“,而别的就是生活里的泛泛之交。
陈糖并不知道身旁坐着的人这时在看着她,林乐芒用耳语般的低声问她:“是都很容易对年长的、温柔的对象产生迷恋,不是吗?”
猛地撤回目光,陈糖转头和林乐芒对视着,刚才反问的话音里气息太重,她甚至分辨不出是不是幻觉,只是面前的人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底的笑和那夜的摩天轮里不无二致,除了陈糖多读懂了一些笑意里隐而不发的用意。
太常有的、世俗的迷恋,谁都体会过,不必自我感动地吹嘘特别。
那天夜里陈糖被这样的笑温暖得一塌糊涂,现在却被同样的笑意刺到目光开始瑟缩,但她又无法开口询问自己揣测的是否为真,在光源七零八落的幕间,一切对答和举动像是失了控般迷幻。她还在盯着林乐芒看,脑子里话语和话语在反复扭打,而林乐芒早就重新回过头,远远地、安静地看着主舞台上的准备,话筒打开时短促的啸叫,舞台导演冲着音响师发的脾气,但一切还是太安静了。她看着在干冰白雾里漫溢的暗红色灯光,耳边响起在某次做完后的拂晓,她拥在怀里的文以安轻轻哼唱的歌。
很快,嘉宾们纷纷回座,文以安的舞台录制完,今天的拍摄工作便差不多要结束了。所有人都有些好奇,关于主持人要唱歌,他们的印象里最多是中心台联欢晚会主持人全场大合唱的画面。文以安选了一首温柔简单的怀旧老歌,没什么多余的技巧,单纯地唱着,就像寻常在ktv一样,毕竟重要的媒体焦点是她接外台节目,她唱什么歌不重要。
一首娓娓道来的歌曲,倒恰好符合了节目的立意,文以安惯来懂得扬长避短,强调音色和气质自然会转开他人对歌唱本身的在意,录制结束后嘉宾们的夸赞可能有几分真心。文以安回到嘉宾席的时候,安排给她做搭档的男生专程起身到台阶下迎接,曲起手肘支在身侧等待穿着裙装的人搭手,绅士的礼仪把台本上给到的要点演练得分毫不差。而后,座上的两三位顺势搭着腔开口打趣,为两人互选组成搭档铺一铺剧情线。在文以安重新坐下后,导演推了一个双人特写镜头再喊了cut。
一结束,录制大厅里的人声又开始沸沸扬扬地升了上来,刚才努力维持了镇定的男生腾地站起来给文以安鞠了一躬后,赶紧跟着台侧的助理跑了,惹得林乐芒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说真的,这很难嗑。”
“嗑的cp掰开捏碎了能有几个真的好嗑呢?”
眼看着结束了,李韫苇凑了过来,她撇撇嘴,瞪了一眼前任男走开的背影。她和前男友的cp粉们最近还在忙着宣传他俩即将开播的剧,可能都想象不到前面早就有了那么个大雷在等着,“cp粉们蛮疯的。文老师应该知道意思吧,就是喜欢一对固定搭档并把ta们看作是一对情侣的粉丝。”
文以安点点头,似乎在娱乐圈这些人心目里中心台的主持人们是没有活在这个时代的,她回答说:“最近不是刚巧我们台里的齐老师还和ta们有些故事吗。”
“哎呀,文老师是在说华望庆典的事吗。齐老师可是倒大霉了,被请去做次主持,结果被粉丝骂上热搜。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万老师和我们王总的cp粉能那么凶。”
不愧是出活动当过年走亲戚的人,李韫苇立刻心领神会了这个最新的轶事,一张嘴又劈里啪啦地说了起来。但陈糖却愣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震惊到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谁和谁的cp粉?”
“万宇晴和王总啊。”
“啊?”
今天她的脑子本来就乱了,这两个名字被拉扯到一起更是超出了陈糖的认知,她瞥了一眼在身边笑得无事一身轻的林乐芒,努力理解,“是真的不挑。”
林乐芒不仅没反思自己为这个局面出了几分力,还悠哉地逗了陈糖一句:“你放心,等你和晴姐演完电影,你俩也会有cp粉的。”
这一句顺利地让陈糖合上了嘴,她每次因为万宇晴生气的时候总是气鼓鼓的。
像一只隔着大门冲来人叫唤呲牙的小狗。
文以安看着她的神色,眉梢不自主地跳了跳,之前准备舞台的时候她刚好站在暗处,她的视力很好,看到了陈糖在林乐芒身旁神情变化得五光十色的模样,怎么会有那么激烈丰沛的情感呢。
李韫苇跟着笑了一阵,接着招呼她们道:“你们待会儿还忙吗?没事的话要不一起去吃晚饭。我知道有家日料店食材新鲜,私密性也好。”
尽管陈糖想单独和林乐芒一起,但约着一同去餐厅也是不错的,她还想打探打探文以安和林乐芒之间的情况,这么想着,她便抢先回应了这个邀约,由于心里惦记着额外的打算,应声的时候眼神不由自主地掠过了文以安的身侧。
注意到她小举动的林乐芒却在她刚刚说完后拒绝了:“那糖糖和李老师去吧,我和学姐好久不见了,想叙叙旧,我们和大家就下次再约吧。”
灼亮的炭火被水浇熄后会生出一汪白烟,笼着四下雾蒙蒙的,这样的画面很适合用来形容陈糖在听林乐芒说完后的眼神变化。
“我们”这两个字把人与人划分了界限,那之外的都是他者、是别人。这样的意味,陈糖是听得懂的,因为偶尔,林乐芒的“我们”里圈住的是她自己,她也因此不知翘过多少次尾巴。
“那,再见。”
所有人都挥手作别,陈糖只能跟着说,她把“那”的字音拖得很长,生怕她的不舍不够显眼。她看着两个人并肩走远,相似的身形,相仿的发色,迈步时腰臀间相若的摇晃幅度,在关上了照明大灯的录制棚里,那就像是同一个人被映照出的两个影子一般。
或许根本没有文以安这个人,或许只是一场白日的清醒梦。
这时身后不远处传来李韫苇唤她的声音:
“小糖啊,干啥呢,走啊!吃饭去啦!别杵在那里做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