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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他们人生中第一次目击贵族在皇帝陛下的矫饰模样,亲耳听见他们吐露出自己从未想象过的谎言,不由出离愤怒,甚至忘记自己仍在陛下御前,直接从席位上挑起,指着贵族席位大骂。
“骗子!!你们竟敢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扯谎!!谁给你们的胆量,在陛下面前谎报实情!!”
庭官不得不用礼杖反复砸击地面,高声喝止现场的混乱局面,但显然于事无补。
平民陪审团可不同处处端着礼节的贵族阶层,争辩到气急败坏时,竟然直接脱下自己足上的靴子,对准贵族席位用力投掷,砸得大贵族们抱头鼠窜。
站在候审席上的提图斯·劳德最为凄惨,因为恰好位于两个席位的中间点,为了躲避漫天飞舞的靴子,不得不蹲伏在围栏下方,半天不敢站起。
“陛下!并非我们贪小便宜,而是如果不在面粉中掺入杂质,大半人民便无法生存!”一名陪审团成员按捺不住心中悲怆,鼓起勇气朝王座上的君主呐喊,“一名矿工或维修工的日收入,明面上是120信用点没错,但我们每天要通过智脑,向领主缴纳50点所谓的‘地皮税’,否则到了第二天,我们的栖身之所就会被贵族的亲兵焚毁!
“此外还有名目繁多的矿车租用费,采矿机甲燃料费等,由身为领主家族成员的矿山主人收取,层层盘剥之后,到手的信用点也只有35-40左右!即便最劣质的营养剂也无法采买,在这种情况下,倘若一磅面包价格不能低于10点,许多家庭甚至存不下过冬的燃料费,只能在星系寒期活活冻死!”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这就是占据帝国人口百分之九十的、所有无爵平民的人生!”
“闭嘴!一介贱民,竟敢在陛下面前信口胡言!”
席上有大贵族冒头驳斥,当即被靴子击中脑门,不得不哀哀叫唤着缩回椅背后方。
帝国审判庭自设立起,还从未有过这样的乱象,以至于连庭官都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但光幕中投映的银发皇帝,却始终面色平静,唇角微抿,看不出是喜是怒。
少顷,等到第一波怒骂稍稍平息,他才抬起手中的蔷薇权杖,往地上一顿,站起身来。
权杖砸地的声响实际很轻,也不如礼杖声音的穿透力强。
但奇妙的是,原本熙熙攘攘如市集的审判庭,却一刹那恢复沉寂。
无数双眼睛,望向王座前方站立的银发皇帝。
“柯提斯·戴维德,其家族管理领星事务159年。期间利用帝国兵工厂赫卡星系,向宇宙星盗供销帝国星舰和顶级机甲数万亿吨,非法所得超过百兆亿信用点。此外,在领地内非法建设赌场数万座,包括纵容贩卖与囚禁人口的‘斗兽场’,一场赌资所得,就远超一颗边陲领星的半年税收。”
王座所在平台感应到他的步伐,从高台边缘处,自动飞出无数金属阶板,悬停在尼禄足下,在王座与候审柱之间,组成一段长长的浮空阶梯。
银发皇帝手持权杖,一边踱步前行,一边冷声叙述。
“克里特·肖恩,其家族管理领星事务102年。仅仅近十年间,肖恩家族侵吞的尤铁资源和平民私产,就已有六百兆亿信用点,非法贩卖人口达到三十万。审判官查封其领星财产,发现他建造了数百座稀金浇铸的领星行宫。其中最小的一座,造价约为12亿信用点。”
“就在你利用贵族先烈,妄图为贵族伸冤当下,我交予他们的帝国子民,正在稀金浇铸的行宫外捡拾野菜和老鼠尸体,在大口吞食由膨润土和锯末做成的面包。他们的孩童正在被从母亲怀中夺走,如肉畜般被绑缚抛上星盗的舰船,换得几块破碎的尤铁铸币。
“当星盗驾驶着从他们手中买来的机甲入侵帝国,即便模拟成绩最差的驻兵也未埋没身为战士的血性,但是所谓的帝国贵族,崛起之初全凭拥有高贵灵魂的家族先烈,此刻却能头也不回抛弃他们理应守护的领星居民;而当星盗劫掠过后,领星内横尸遍野,他们非但不感到羞耻,还要暗中庆幸自己生在贵族之家!”
尼禄声调不高,但嗓音极冷,字字句句犹如冰锥,刺向所有正在观看审判的大贵族。
终于有人开始怀疑这场公开审判的目的:
少年暴君并非只想审判提图斯·劳德,他是要审判整个霸据高层数百余年的旧贵族阶层!
话音落下时,银发皇帝的漂亮皮靴,已然踏至候审席前。
提图斯·劳德方才因躲避丢掷物,不得不屈膝蹲伏在候审高台的栏杆下,此刻戚戚然抬头去看,就见尼禄头戴蔷薇皇冠,手持帝国权杖,绝艳眉眼冷冽如冰,如审视蝼蚁般居高临下俯视他。
“如何能称为贵族,提图斯公爵?”他的声调始终沉稳,但眸底压抑多年的怒火,早已从那双红瞳深处喷薄而出,“恺撒大帝在立国之初,就已写下过答案——贵族必须堪当人民典范,而能铸就高贵灵魂的,唯有尊严,唯有勇气,唯有责任,唯有荣耀!”
帝国权杖再次重重落在银发皇帝靴边,庭内早已鸦雀无声。
同样陷入沉寂的,还有帝国每一个正在关注这场公开审判的角落。
“告诉我,你们这些年履行过什么职责,又曾维系过什么荣耀?”尼禄转过头,遥遥望向挤满大贵族的席位。后者正因这场向全帝国公开的、令他们颜面扫地的面斥,而弄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要有一个人能笃定地告诉我,他的确从家族先烈处继承了身为贵族的尊严,我都会当场将他释放,让他回到自己的领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