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可是此刻,他还是忍不住的心跳加速。
即将出现在他眼前的。
是大明朝,最后一位帝皇,大明崇祯皇帝,朱由检……
而很快,林珏整个人一怔。
因为他看到。
点着各种宫灯的乾清宫里。
一张不知什么材质的木桌子后面,一个披头散发,满眼血丝的中年,坐在那里。
中年面无血色,双颊凹陷!
长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堆叠这各种折子。
而在那个中年的最前面。
摆着一张大纸。中年提着笔,似乎刚刚一直在挥毫。
在看见周皇后进来后。
中年咧嘴一笑。
“皇后,来啦!”
“快来看看……朕,写的,最新的一篇罪已诏!”
“不……朕读给你……”
接着,那中年声音嘶哑。字字泣血。
“朕嗣守洪绪,十有七年;宵旦兢惕,罔敢怠荒。”
“乃者灾害频仍,盗寇日炽;生民荼毒,靡有宁居……罪在朕躬,谁任其责!”
“所以使民罹锋镝、蹈水火,殣量以壑、骸积成丘,皆朕之过也。”
“使民输刍挽粟、居送迎赍,加赋多无艺之征、预征有称贷之苦,又朕之过也。”
“使民室如磬悬、田卒污莱,望烟火而无门、号冷风而绝命,又朕之过也。”
“至于任大臣而不法,用小臣而不廉,言官首鼠而议不清,武将骄懦而功不举,皆朕抚御失宜、诚感未孚!中夜以思,局蹐无地;已实不德,人则何尤用……”
“何憾于天,何怨于人……”
吃着不够有闯王!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乾清宫内。
那个头发凌乱的中年,读着读着,忽然开始哽咽。
“何憾于天,何怨于人……”
“朕之过……朕之过……”
一袭素衣的周皇后,快步走到那憔悴的中年旁边,也泪眼婆娑。
带着周皇后和林珏,走进乾清宫的那位穿着蟒服的太监,则跪在一旁,声音凄厉。
“陛下何错?”
“陛下殚精竭虑,宵衣旰食!何错之有啊!还不是怪那些反贼!!!”
“怪那个该千刀万剐的李自成!”
站在宫殿后的林珏,瞥了一眼,那个跪在地上的太监。
幽幽的开日。
“真的……怪反贼吗?”
“一个农民,吃不饱饭,穿不上衣服,卖儿卖女交不上三饷!”
“我不反他娘的,我就要被逼死了,这难道,还要怪我?怪我投闯王?”
“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闯王。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大明朝,下面的农民,但凡有活路,日子能维持的下去,哪个愿意冒着被孙传庭杀全家的风险投闯?”
“大夏的百姓,只要能安稳的活着,老婆孩子热炕头,有几个,会主动想要当反贼的!”
“我没记错的话,几年前,战死疆场的卢象升,折子里写过!”
“边军所驻之地,时值隆冬,地居极塞,胡风朔雪,刺骨寒心,微臣马上重袭,犹然色战难忍,随巡员役,且有僵而堕马者。”
“此辈经年戍守,身无挂体之裳,日鲜一餐之饱……”
“身无挂体之裳,日鲜一餐之饱!边军尚且如此,老百姓过得,又是什么样的日子?”
“老百姓不是人吗?”
“老百姓,就活该,生来下贱,就应该,在没饭吃,没衣服穿,活都活不下去的情况下,依旧勤勤恳恳,给大明交税,让大明续命,不准反抗,不准偷懒?直到累死?”
“田间地头,那些平民百姓,难道都是白眼狼,你大明朝,都给了他们活路,他们也非要反了你,干这些杀头的买卖?”
“到底是闯王,带着他们当反贼,还是大明朝,逼的?”
整个乾清宫,一片寂静。
长桌后的,憔悴的中年,还有周皇后,都盯着林珏。
在这种情况下!
说出这种话。
是极有可能掉脑袋的。
就算是文死谏的言官,上书谏言,也要字句斟酌。
哪里有这么说话的。
原本跪在地上的那个穿着黑衣蟒服的大太监,更是没忍住,瞪着林珏。
“大胆!!”
可就在这时。
憔悴的中年,却拦住了那个穿着蟒袍的太监。
他遍布双眼的血丝,看着林珏,声音低沉。
“继续说……”
林珏看着那个中年,幽幽的一叹。
“给那些老百姓一条活路,他们就不会反!”
“就像当年的卢象升!”
“他讨贼安民,他让那些老百姓活……请益郧主兵,减税赋,缮城郭,贷邻郡仓谷,募商采铜铸钱,郧得完辑。”
“所以,他担任大名道的时候,大名三府的百姓听说了,一齐叩军门请他转驻广德、顺昌待机克敌!”
“那些老百姓,自已说的:“天下汹汹且十年,明公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为天下先。乃奸臣在内,孤忠见嫉……明公诚从愚计,移军广顺,召集义师。三郡子弟喜公之来,皆以昔非公死贼,今非公死兵,同心戮力,一呼而裹粮从者可十万,只臂无援,立而就死!”
“当然,最后,那位卢将军,没有同意……食尽力穷,旦夕死矣,无徒连累父老乡亲。”